Hometown Sheqi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作者 | 韩珪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尚武精神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尤其是男孩。你看,几个小傢伙弄到几根树枝或棍子,就要互相追逐打打杀杀,看到一个土堆就冲上去,彼此推推搡搡,要占山为王,这足可佐证。抗美援朝那阵子,我已开始上小学了,家里突然接到来自朝鲜的表哥寄来的信,附张一身戎装的照片,我羡慕极了。那时耳边还不时听到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歌声,小小的我不由热血沸腾,心想什么时候能象大表哥一样参军入伍保家卫国呢?
但我的梦想终未实现,因为这中间横了一道过不去的坎:我父亲有当过保长的历史问题。时间推移到1968年,我髙中毕业返乡,当上了公社社员。自我评价应是二类社员,因为首先自己虽二十来岁,但力怯干不了重活,其次摇耧扬场这些有技术含量的活更不会。加之父亲有历史问题,所以只有夹紧尾巴,践行最高指示,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大学虽然停办了,但国家一年一度的征兵却从未停止。所以不久从学校返乡的部分同学都先后入伍,他们根红苗正。我只有望洋兴叹。但本人虽没资格当兵,却经常给这些即将走入军营的人干服务工作:帮他们整理材料。即介绍他们的简历,类似自传的东西。除姓名,年龄,籍贯,出身外,更重要的是要写清社会关系。自己一家至少要从爷奶一代写起,即所谓查三代。亲戚方面,姑家,舅家,姨家等均要细细说明,如是什么成份啦,解放前后以什么为生啦等等,最后要附上一句:全家历史清白。体检可以马虎,这种材料绝不能马虎。一次大意对一个人漏写了一项,曾受到主管这方面工作的一位大队干部的严厉批评。年年伏案为他人写材料,年年参军没自己的份。可怜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一天,我正跟着生产队的牛车往地里送粪,突然听到一个人喊我的名字,抬头一看,是参军入伍的一位初中同学。但见他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神采焕发。原来回家探亲路过饶良。没说两句话,老牛破车却已走远,在自惭形秽中和其匆匆分手,紧追车的路上心中五味杂陈。
大队支书姓姬,没什么文化,但还能看起识字人,绝非以大老粗自居的那种人。每到征兵的季节,为写材料,我这个小百姓常出入大队部。一天他碰到了我,平常开会粗声大气训人十分严厉的他,竟对我柔和地低声说:"珪,要说你也不错,就是老汉(指我父亲)那点事。"很有爱莫能助的意味。我黯然一笑。在那个非常年代,有人同情就让我感到莫大的安慰。对这位已故乡年的老支书,我至今心存感激,他懂得天理国法人情。同学们的好消息不断传来,某某穿上四个兜了,某某提营长了。羡慕之余又感到命运的不公。青年时代,壮怀激烈,能参军入伍,在革命大熔炉里锻炼身体,锻练意志,过有严格的组织纪律的生活,多么令人向往!若能驰骋疆场,必奋勇杀敌,纵死犹闻侠骨香!但这个梦离我越来越远。
没当上真正的兵,我却当了民兵。比如我以民兵的身份参加过三线建设,修过三条铁路(包括两条地方小铁路),开过山洞。1993年送儿子去西安上学,火车过焦枝线上的九里山隧道,我自豪地对他说:"这个山洞流有你老爸的汗水。”儿子吃惊。不错,隧道的长度,开挖的土石方数量我还清楚地记得。但我这个兵多次和石头打交道,却从没当过摸枪的真兵。如今弟子们混到团级师级的不乏其人,我为他们髙兴。而当年参军入伍的同龄人和我一样都成了古稀之年的老者,大家都回到生活的原点。但我一直觉得,缺少了人生的这段经历,生活就不圆满,因为缺少了人生最充实最饱满最有生气和激情的岁月,故一直引以为憾。韩珪,网名海云天,男,社旗饶良人,现退休居赊店。社旗一高语文学科高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