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hz

“我不会唱歌，在寂静大海里，是一座孤岛。”

你说，世界上会有和我一样的鲸吗？

我叫Alice，我拥有一段梦幻的经历。一出生，我就是个极其特别的存在。我热爱唱歌，我的声音也十分嘹亮。音乐是很奇妙的，它可以传达我的欢喜，我的哀愁，我的愤怒，我的种种情绪。可很奇怪，每次，无论我是娓娓道来还是歇斯底里，却总是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心底的欢乐无法分享，掩埋的痛苦无法宣泄，逐渐地，在幽深的大海，痛苦包围了我。

“海这么大，一定会有能听到我声音的鲸。或许，只是时机未到。”我不喜欢孤独，于是我决定启程，希望能乘着浪，在无垠大海中等到那一声回应。

我喜欢跟着鱼群与虾群，这些总是成群结队的小生物不仅可以填饱我的肚子，还可以或多或少的驱散我内心的孤寂。它们总腻在一起，或是互相嬉闹，或是相互慰藉，总之不像我，永远是个孤寂的个体。“真好啊。"我常常是满怀着艳羡的。

在几十年的漫游里，我走过了很多地方。我曾在加州中部的温水里畅游，也曾在北太平洋的刺骨寒冷中挣扎。眺望过地中海晴日里远飞的雄鹰，欣赏过西伯利亚长夜里漫天的繁星。在无数个春夏秋冬里，我浸泡在孤寂的大海里，海浪在我身上冲出无数个丑陋疮口，也淋湿了我热情的心。

"找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是没有回应。"

1989年，我遇到了一个人类。很有趣，我的歌声没有吸引到其他的鲸，但却得到了一个人类的关注。这个男人很奇怪，他好像是我的一个狂热歌迷，常驶艘船，不远不近地跟着我，拿着各种仪器，记录着我的声音。我很兴奋，几十年的孤寂使我变得来者不拒，见他并无恶意，我很快就接受了我来之不易的歌迷。海洋中萦绕的孤寂，总算是淡了些许。

人的一生总不是一帆风顺的，鲸的一生亦是。那天我倒了鲸霉，竟然没注意，一不小心把自己卡在渔网里了。像是被人绞住了器官，我苦苦挣扎，却无法逃离。忽然，几抹温暖的触感从我粗糙的皮肤上传来，我仔细一看，发现是之前那个奇怪的男人。这次不一样，他还带了很多其他的人。我看着他们，穿着鸭子似的脚蹼，背着几个乌黑乌黑罐子，拿着剪子，扑通扑通地往海里跳，缓缓地凑近我的身旁。“咔嚓咔嚓。”耳旁传来几声闷响，渐渐的，难受的绞痛感消失了，我知道，他们在救我。短暂的缺氧让我有些难受，我探出身子，浮在海面上，做了个深呼吸。霎时，湍白的水柱直冲而上，而后倾斜着落下炸出朵朵水花。远方传来几声惊呼——是刚刚救我的人。“原来他们喜欢看水花么。”我很开心，不仅出于感谢，还处于一种被需要的满足，我灵活地绕着小船，飞跃出海面，带起束束水花，给他们送去彩虹与祝愿。

从那天以后，我很喜欢靠近人类。可美梦如泡影，消失的好快。

那天，我一如既往地跑到了海岸边，但这一次，我看到了一场杀戮。好多好多拿着鱼叉与枪的人，驾着小艇围在了一个庞然大物的身旁——那是头蓝鲸。他们扯着嗓门，无情地将锋利的鱼叉与子弹射向那被巨网困住的鲸。巨大的拖车，将它不断地往海岸上拖去。汩汩地鲜血止不住地往外冒出，海洋失去的湛蓝色，滚烫地血水裹着腥味扑面而来。我无法喘息，密密麻麻的痛苦席卷而来，像是重锤砸碎了心脏，那是无法承受的恐慌与苦痛。我拼尽全力向深海游去，耗费所有的力气躲开这群舔血的魔鬼。

我失去了与人类来往的勇气，我不敢拿我的生命去博那在金钱与利益面前微不足道的善意。海洋再一次被孤独安围，短暂的快乐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次的孤独，还藏了无数恐慌。

我仍旧在海洋中找寻着，冰冷地海水使我也变得冷清，孤独能带来麻木。

"嗡——嗡——”

“嗡——嗡嗡嗡。”

2010年，冰冷地海水中燃起了火，几十年来，这流动的介质终于带来了属于我的回应，潜藏在心里的希望之种，瞬间萌发生长，根越扎越深，也越生越茂。原来，我一直仍是渴望陪伴。我重新踏上旅途，顺着那52 hz的频率，向着温暖的归属奔去。

孤岛也终将迎来春天，52hz不再孤单。

【补充】：

52赫兹的鲸它叫Alice，它1989年被发现，从1992年开始被追踪录音。在其他鲸鱼眼里，Alice就像是个哑巴。它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亲属或朋友，唱歌的时候没有人听见，难过的时候也没有人理睬。原因是这只孤独鲸的频率有52赫兹，而正常鲸的频率只有15～25赫兹，它的频率一直是与众不同的。

【推荐语】蕾蕾以第一人称叙述一头与众不同的鲸——Alice的故事。我个人认为这篇随笔一方面反映了人与自然的和谐之重要性，另一方面则是提出了当我们作为与众不同的个体时，该如何准确地定位自身，该如何弄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的问题。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纵然人是群居动物，但我们也会常常像Alice一样，会觉得自己与周围格格不入，会突然感觉到孤独。那么这个时候我们是宁愿保持孤独，独自面对风浪，在自己的风景中成长；还是会调整自己，对周围的环境做出回应，主动向外寻求温暖？（陈玺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