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剑夫：见活鬼/不怕头皮发麻身上起鸡皮疙瘩被梦魇住么？

【作者简介】杨剑夫，湖南邵东人。中学教师，业余记点文字，有散文小说偶见于报刊，县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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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 活 鬼

杨剑夫

从小至今接触过些鬼故事，最神秘莫过于法老诅咒，最恐怖莫过于僵尸追人。进入法老墓穴无形中受了诅咒的某些科学家，事后尽管远离金字塔，但无论到天涯还是海角，似乎都有阴魂缠着，终究逃不掉宿命，陆续离奇死去。僵尸不知是否算魔鬼，但魔鬼借尸还魂比借动物作怪还恐怖些。读蒲先生的《聊斋》，其中有篇《尸变》，是具新死待殡的女尸，半夜诈尸，僵跳至灵堂里借住贩夫的地铺边，对准活人吹一口气即可把他变成一具尸体。而对最后一个用被蒙头躲过气吹的幸存逃亡者，竟追出几公里，最后追到一寺庙，月黑风高夜太阴森，住寺和尚竟不敢开门相纳，更何况被鬼追着的人，其惊魂之状态自然无法形容。人鬼绕树躲追，鬼尸最后八指入木而僵，贩夫晕死于地剩半口气。而初读此类故事，也是头皮发麻身上起鸡皮疙瘩。

恐惧感终究胜不过年少时的好奇心，忍不住听读的后果很严重，意识浓处，往往午卧朦胧中，竟见蚊帐上黑影憧憧，大小鬼赶庙会一般：吊死鬼吐舌三尺，溺死鬼腹涨如鼓，多财鬼挥金如土，饿死鬼逢鬼便乞，食屎鬼浸于茅厕，住海渚鬼诱替身下水，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更有艳鬼卖弄风情，丑鬼呲牙爆笑，豆沙鬼撒沙迷人，疾风鬼一掠而过 ……于是被魇住，母亲听到惊叫把我摇醒，竟是汗透重衣。母亲说这白日见鬼属中了邪，需追魂，除在我脖子上套个圈圈外，还用了许多避邪驱祟的方法，很是忙碌了一回。

相比肌体具备抗毒性，“胆小鬼”除外一个人被吓“死”一回就难得“死”第二回。随着年龄增长，恐惧感没了，有时还真想找个死鬼认识一回。上世纪《人民文学》搞了个同题作文《临街的窗》，冯骥才、李准等当代文豪挥笔著文。其中有篇写一位笔耕至凌晨三点的作家，因半夜遇鬼躲过一次死亡的经历，见鬼后的某一天，他在电梯口，见内有搭乘者与所见鬼仿佛模样，他下意识缩回了迈向马上失事电梯的腿。作家是在三十三楼上写作，搁笔远眺醒目时发现一脸色惨白男子，背副棺材慢慢在走，清醒后才想起那男子是在空中行走，且如此力大，自然是鬼了。窗口见鬼，得来全不费工夫，或为遇鬼之捷径。往往某个夜晚，竟也下意识的往窗外瞧瞧，是否有一睹鬼容之奇遇，久之，竟如向往“乌托邦”一样不可得。

就再去看点前人之述，诸多典籍里，艳鬼除外，鬼的模样多为丑化恶搞后的人形，也有变成牲畜的。《宋定伯捉鬼》里描摹得具体些，也只是拿旧死新死后鬼的重量与飘行速度做文章，最后在人的唾沫下变成一只羊，鬼到底为何物，看后还是云里雾里。中学的美术老师循循告诫我们：活见鬼是没有的，世上诸鬼皆人之想象而来，所以最易画者为鬼，一草一木一竖一勾皆可为鬼，如有不服，谁又能提出反驳的证据来呢。

法老传说属于神秘学的范畴，蒲先生《柳斋》里的鬼狐基本都是有社会属性的人，如此说来世上原本无鬼，那鬼之一说从何来呢：或为古人世界观的局限，或为世人对沽恶不悛者的诅咒，或为病者精血衰竭时的幻觉，或为某门某派立论的依据，几千年的流传完善，竟成鬼说大体系。不单儒、佛、道三家，市井民间不同程度上都讲因果报因，当世为善者死后为神享受祭祀，为恶者坠入幽冥甚至永不超生。那些创意识潮流先河者是否真的见过鬼神？只怕还得从为鬼为神享受活人待遇上找答案。抬出鬼神，多半为维系某种道德行为准则。就算有鬼神，有时界限都不好分，捉鬼天师钟馗之横空出世，原得力于唐明皇之一梦及吴道子之画术，明皇梦中的钟馗原是一大鬼，捉住了偷贵妃香囊和明皇玉笛的小鬼后，挖出眼睛吃了。这故事本身编得不够严谨，帝王为天子，皇宫更有天神护卫，这小鬼怎么混得进近得了身？况且钟馗挖小鬼眼睛吃，本身非神仙做派，倒有鬼王风范，世人抬其为神，竟是冲着他护驾有功而来。

魔由心生，鬼由人创，鬼是无缘得见了。除非到冯梦龙先生的《活见鬼》中去找，结果找出个人吓人“活见鬼”的噱头。偶见某部影像作品，妓女立于院门，对久违的嫖客打情骂俏一声“死鬼”，倒成了风月之词。“人死血脉竭，竭而精气灭，灭而形体朽，朽而成灰土，何用为鬼？”先贤王充在《论衡》里早就给我们阐述得很清楚了。

难道世上真无鬼？倒还真见过几回。姑不论沦于狱中的冤鬼，杀人越货的恶鬼，奸淫幼女的色鬼，从地球仰望，哪有绝对清朗的天空。但看主流媒体的报道，倒不时会惊悚一回：某省部大员，某副国领导，台上正大谈反腐，大谈公平正义，模样冠冕堂皇，正气凛然。台下检察官已带着手铐在等着他，结果啪啪啪打脸。这应该不属于活见鬼，大致属于见活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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