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恒:百年苍场屋/真实的寻觅往往在不为人知的时候,过往的历史必然具有自身的价值
百年苍场屋
曾 恒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会到哪里去?人一旦开始思考,就在困顿与迷茫中,发出这样的“天问”。
七百年前,曾氏先祖福仲公,从江西迁往湘中腹地----宝庆杨桥。如今子孙繁染生息,遍及蒸河两岸、邵水南北。
咸丰二年 (公元1852年),福仲公第十七代孙,举家再迁,在野鸡坪苍场山另辟新居,取后山之名,大号苍场屋。之后数度增补修缮,但其仍旧保留了初建时期的基本格局。苍场屋一横四纵,布局工整,砖木结构,青瓦翘檐。南北横宽30米,东西纵长90米,占地面积2700平米。坐南朝北,共有正房36间,小屋18间。
倘若风和日丽,翻越对面的山头,额首望远,山色如黛,树木葱茏,连绵的稻田,葳蕤的草木足可令你一饱眼福。阳光下的苍场屋,水墨画一般,排列在山脚下边,整齐而安静,没有丝毫修饰的痕迹。如果通晓风水,不难看出苍场屋所处的地貌:左青龙右白虎,依山傍水,前庭开阔,两翼张开,四象通达。两条乡村公路绕过山脚交汇,左走野鸡坪,右往佘田桥,东达简家陇,西至灵官殿。的确是一块风水宝地,老祖宗的眼光,你不得不服。
然而,当你走近苍场屋的庭院,面对满地的破碎和陈旧,斑驳和沧桑一览无遗,方知蕴含其中的,是一串一串被记忆剪碎的旧事。
宅院中间的堂屋,宽敞肃穆。堂屋正南的墙上,供奉着一张标注着祖宗名讳的画轴,轴下的木台上陈列着历代祖宗的牌位。堂屋两厢的楼房向两边对称伸展,每家每户都相互通连。正房内隔辅以天井、水池,采光充足。内置甬道明暗相间,贯穿西东。从中穿行,天晴不晒太阳,落雨不湿其身。外置走廊环绕宅院四周,天气晴好,是茶余饭后品三国、道水浒的天然去所。
今天的苍场屋,已历六朝,繁染十代,跨越165年。历经无数风云变幻,悲欢离合。抚摸这里的一砖一瓦,翻阅历史深处的沉疴,是什么把远去的繁盛和凋零交织于此?
缓缓迈步,品鉴庭院里的悠长和宁静,还有那无数过往的故事。温暖的阳光铺洒而下,清朗的空气在净化每一个躁动的灵魂,连同我们余留的燥气一点一点褪除干净。
宅院的正面的水塘,镶嵌着一口与苍场屋同年的古井,井壁青石清晰可见。水清见底,夏天清冽甘凉,沁人心脾,人人都会来到这口井旁饮个痛快。于今的苍场屋,人们或已另建新房,或已外出行商就业。偌大的旧宅,变得十分安静,连风刮过来都是悄悄的。
流年飞逝,斗转星移。抚今访古,苍坛屋165年岁月一晃而过,似乎很远,又似乎近在眼前。
人的一生,能够坚守的东西很少,却十分宝贵。尤其是你心路必经的历程。但当得以挣脱曾经的迷离和沉重,豁然开朗时,便已不再拘泥于偏居一隅的方寸。
城市的气场,如今已在喧嚣声中随风飘散……偏远的山村,置放的是一份恒久的舒适和安宁。
沿着道路向东,是一座七十年代的高架渡槽。长360米,高15米,由18个水泥桥墩支撑而成。渡槽上方是一条没有护栏平面通道。少年轻狂时,我亦胆大包天,骑着自行车在渡槽上面寻找刺激。据说后面有人学样,不过运气给他的奖赏是:从桥面直接坠落到田里。
在毛泽东时代,没有机械设备,也没有政府拨款,村里的劳力干重活挣工分,全靠一副铁身板和战天斗地的精神。肩挑手提,硬把一块一块的巨石扛上工地,架设了这样一座逆天的水利渡槽。工程竣工之后,偏远的小村就彻底摆脱了三年两旱的境况,收成得到保证。清悠悠的渠水,给山里带来了从未有过的欢乐和喜悦。渡槽昂首耸立于两峰之间,在这片原始厚重的山林深处,凭添了几分轩峻壮丽。
时光荏苒,当我再度回家的时候,年久失修高架渡槽,居然迎来一场意外的惊愕,垮塌了一段。只留下一道残缺的风景。犹如耄耋之年的老人,这座高架渡槽再也难以挺起青年时代的脊梁。那些曾经的雄伟壮观引发而来的诗情画意,也已灰飞烟灭。
祸兮福兮,上达天意;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偏僻和落后给苍场屋带来了难以言说的穷困,却又因此幸运地保留了旧屋的完整,使我们在今日还能一睹其初始的风貌。
真实的寻觅往往在不为人知的时候,过往的历史必然具有自身的价值。我们尊敬先祖,我们尊重历史。每一个从苍场屋出来的人,无论你离家多远,无论你身居何处,最后必将回归的地方,仍然是家乡这块黑色的土地。这里是生你养你的地方,我们的祖宗魂系于此,我们“天问”的根亦系之于此,不可变更。
2017.10.31
【作者简介】曾恒(笔名:太极风)邵阳市硬笔书法家协会会员,爱好音乐诗词散文和历史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