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第五部之中途岛海战（四十六）

       在中途岛以北约360公里的海面上，弗莱彻少将在6时03分通过拉姆齐对斯威尼中校B-17机队发出的明文电报得知了“发现日军两艘航母”的消息。这就意味着那两艘日军航母就处于第十七特混舰队西南370公里的位置上——实际上南云的4艘航母与弗莱彻之间的准确距离是410公里。对斯普鲁恩斯少将的第十六特混舰队而言，距离约是340公里——实则370公里。上述情报同时说明，还有两艘——甚至是三艘敌军航母尚未被侦察机定位。此时弗莱彻的大脑在高速运转。他就像一名机敏的篮球组织后卫，看到队友斯普鲁恩斯距离篮筐更近，处于更加有利的进攻位置上就立即将球传了过去。6时零7分，弗莱彻通过TBS电令斯普鲁恩斯，“向西南方前进，一旦敌航母位置确定则立即发起攻击，我将在回收侦察机后立即跟进。”

       此前，斯普鲁恩斯为了保持在弗莱彻的西南位置，曾在6时转向西北330度。接到弗莱彻的命令之后，他立即下令舰队转到西南240度方向，以25节航速快速前进。少将决定，当自己的两艘航母进入打击敌人的合理范围之后，就立即派出所有的120架舰载机，发出孤注一掷的猛烈攻击。目前决定打击距离的主要因素是，鱼雷机和战斗机可接受的最大作战半径仅仅325公里。相比较而言，俯冲轰炸机的作战半径大大超过370公里。表面上看距离的计算非常简单，但斯普鲁恩斯必须考虑诸多现场因素。

       斯普鲁恩斯在大约6时15分估计，如果侦察机发回的情报准确，目标大约在325公里之外，正好处在鱼雷机和战斗机的极限打击距离上。“大黄蜂”号舰长米切尔少将认为应该立即发起进攻。他命令除大队长和中队长之外的所有飞行员全部登机。但后来看到“企业”号并未转到逆风方向，米切尔又暂时解除了刚刚发出的命令。

       此时第十六特混舰队位于南云舰队的左翼，处在绝佳的战术攻击位置。由于敌对的两支舰队并非相向而行，日军航母的行进路线几乎垂直横贯于美军攻击机前方，要准确找到敌舰并非易事。如果目标没有出现在预定拦截点，攻击机群将不得不进行必要的搜索，这就需要耗费更多的燃油，为此必须留有余地。如果在6时15分就放飞机群，实际出击距离将大大超过325公里。这就相当于要么放弃协同攻击只派出俯冲轰炸机，要么拿腿短的鱼雷机和战斗机冒险。此时东南风只有区区6节，航母为产生足以进行起降的甲板风不得不以25节的航速行驶，而朝东南方行进将使它们沿切线方向远离目标，大大增加飞机到达目标上空需要飞行的距离。如果起飞过程如事先所料持续45分钟，机群将与目标再拉开36公里的距离，那么当机群真正出发时距离就将近370公里。如果不是有去无回的敢死攻击，这一距离对鱼雷机和战斗机显然是无法接受的。极限距离上的攻击一旦出现意外，就可能导致一部分飞机不得不中途退出战斗，从而削弱整体进攻实力。

       鉴于上述情况，参谋长勃朗宁上校建议在7时放飞舰载机，届时敌人应该在290公里之外。斯普鲁恩斯也渴望在明智判断的前提下尽早发起攻击，当即同意了勃朗宁的意见。6时38分，他向两艘航母发出了作战命令：“所有攻击机在7时起飞！”作出出动全部飞机的重大决定非常自然，斯普鲁恩斯历来极力主张要进攻就不遗余力。他曾说：“要是我去攻击日本人，就将全力以赴。”弗莱彻显然赞同斯普鲁恩斯的观点，他也有过类似的说法：“对付日本人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向他们进攻，狠狠地打。我们不能坐失良机，必须先发制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雷霆万钧之力发起进攻。”连巡洋舰队司令官金凯德少将在战后的报告中也说，“在发现目标之后，毫不迟疑地坚决进攻，这是必须的一点。”

       斯普鲁恩斯并不熟悉航空业务，他只是在重大问题上做出决断，而把战术细节完全交给勃朗宁、作战参谋伯雷克中校以及两位舰长米切尔和默里去处理。勃朗宁被特混舰队前任司令官哈尔西中将认为“很了不起”。他是个像鹰一样的男人，有着不稳定的情绪和火爆的脾气，而且经常酗酒，喜欢在酒后辱骂他人。桀骜不驯的勃朗宁在官兵中人缘极差，也只有哈尔西才能驾驭他。一向内敛的斯普鲁恩斯曾毫不隐晦地说，“在太平洋战争中，大家对他恨之入骨。”但“布朗宁机智敏捷”，关键时刻不得不用。很有主见的斯普鲁恩斯需要的是布朗宁在航空作战方面的经验，这正是他最缺乏的。

       但是，精明能干的勃朗宁显然采取了一种并非最稳妥的办法，他下达的命令是“延时出发”。即先起飞的机群在空中盘旋，等待所有飞机起飞后一起出发，在飞往攻击目标的途中保持战术接触。由于美军的三种舰载机在航程、航速和最佳巡航高度上存在显著差异，让它们同时到达目标显然非常困难——这也可以看出它们与对面的同行存在较大差距。勃朗宁认为敌人的方向显而易见，便未给攻击机群指定出击航线，只是强调各大队必须攻击不同的航母。他也未指定一名统一指挥官。按照惯例，攻击机群应该由资历最深的“大黄蜂”号飞行大队长斯坦厄普·林中校——就是在空袭东京行动中为杜立特写打油诗的那位——统一指挥。没让林指挥正是美军在中途岛海战中的另一大幸运，林中校蹩脚的判断使他带领的大部分飞机连日军航母的毛都未看见一根，只有违抗命令擅自离队的鱼雷机找到了敌人。

       清晨7时，“企业”号和“大黄蜂”号同时转向南方，在微风中将航速迅速提高至28节。按照预想，攻击目标大约在239-240度方向、290公里之外——实际方位角为245度、距离325公里。斯普鲁恩斯计划在完成起飞作业后，舰队继续向目标方向前进180公里以缩短攻击机的回程，这就意味着机群出发之后舰队要以25节的航速向西南前进3个小时。勃朗宁允许两位舰长按自己认为合适的方式放飞舰载机。从随后的表现来看，美国人与对手之间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大黄蜂”号舰长米切尔少将虽然在航母上服役多年，却并未有真正的实战经验。由于之前远征东京，这艘服役不久的航母浪费了一段宝贵的训练时间。米切尔完全按照美军的起飞条令操作，排在甲板最前边的是20架野猫战斗机——其中10架用于为攻击机护航，8架负责舰队上空巡逻，两架待机。之后是全部34架俯冲轰炸机，其中半数挂载454公斤炸弹，另一半挂载227公斤炸弹。飞行甲板的最后空间留给了6架鱼雷机，其余9架鱼雷机尚在机库之中，它们要等待甲板清空之后才提升到舰尾最后出发。虽然战斗机的作战半径和鱼雷机一样短，它们还是受命最先出发。这样等最后一架鱼雷机升空时，最早起飞的短腿战斗机已经在空中无所事事地盘旋了45分钟。米切尔认为，相比鱼雷机而言俯冲轰炸机更需要保护，因此所有10架战斗机都被指令为高空的俯冲轰炸机护航，速度较慢的鱼雷机则在低空跟随。他希望飞行途中各中队能够保持战术接触。对于日军这是很容易完成的任务，美国人却很难做到。“大黄蜂”号在7时55分完成了起飞作业，完成编队后的林中校发出了全体出击的信号。

       由于之前参加过多次实战，“企业”号的舰长默里上校就显得老练许多，他采取了2月24日空袭威克岛时的方案。就是将航程较短的鱼雷机和战斗机排在后边出发，第一批起飞的是执行空中巡逻的8架战斗机和37架俯冲轰炸机——其中前19架挂载227公斤炸弹，后18架挂载454公斤炸弹，因为后者负重较大需要更长的飞行甲板。在机库中等待起飞是负责护航的10架战斗机和全部14架鱼雷机。和米切尔的作法一样，默里让战斗机在高空掩护俯冲轰炸机队。但飞行大队长麦克拉斯基少校告诉几个中队长，一旦鱼雷机遭遇敌军战斗机的顽强阻击，战斗机就冲下去帮助它们一把。

       但是，鱼雷轰炸机比俯冲轰炸机更需要战斗机掩护。要投弹效果好，它们得保持直线和平面飞行，这样就没有可能进行闪避的活动。如果没有护航队的掩护，它们很容易成为灵活的敌战斗机的活靶子。俯冲轰炸机的自卫功能也要强于鱼雷机。

从“约克城”号起飞的美军野猫战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