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点绛唇】

作者:风眠雪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沾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李清照·《点绛唇》

日悬西山时,灼烈消弭时,总是温暖到令人倦怠。她慵懒坐在秋千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满园春色,眉目间,尚且带着年少时的纯真美好。

一直都以为,李易安,是一个诗意般的人。

诗一般的名字,诗一般的脾性,诗一般的年少,诗一般的人生。纵使是在战火纷飞的年月,纵是漂泊流离,也有着西风黄花的绝美。

小学在语文课本里读到“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时,这样的一个人,这样一个灵动活泼,却又婉约细腻的女子便已出现在眼前,带着小桥流水的韵味款步而来,眉眼里尽是娇态。

就连嬉笑,也是可爱。

这个人,喜欢游玩,喜欢写诗,喜欢喝酒。一个人出去玩,玩得脱了,便“误入藕花深处”,喝着小酒,竟是连归路也忘记了,戏着水,还惊扰了浅滩的鸥鹭。

简短一阕词,便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交代得一清二楚,如电影般展现清丽的画面,将少女的灵动俏皮描摹于纸上。

爱玩爱闹的年纪,无拘无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能看自己喜欢的风景,做自己喜欢的事,体味自己向往的人生。这样的生活状态,是我们多少人用尽一生苦苦追求着的。

我们多想有一天,能够恣意地欢笑,恣意地醉倒,什么也不想,只需抬着迷蒙的醉眼,看白鹭飞向青天的模样。

李易安前期的词风,总是明艳得如同春日午后,那一缕倦怠的阳光,温暖明媚到让人想要沉醉其中的美好。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却很喜欢她后期的词风。彼时,南北宋交替,正值战乱之际,她也是国破家亡,孤苦伶仃,独自漂泊。

这个时候,她的词是大气的。不再着眼于露浓花瘦的宅中之趣,而是包含家国情怀、人生愁思,她从灵动轻巧的少女,变成历经风云,看过沧桑的妇人,这时候的一字一句,总能不经意间牵动心底柔软的情丝。

恰如凄凄惨惨戚戚,黄花堆积的一地伤残。

我想,大概那个时候我也正是多愁善感之时,稍微强烈点的情绪,便能让我们为之心动许久。以至于时常惦记着,看到别人的经历,总会不自觉地扯上自己。

就像晚风吹过湖面,荡开的层层涟漪。

但现在,我又喜欢上了她年少时的词句。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年纪越大,便越喜欢简单纯粹的情感。

于是拿起书卷时,一眼便看到了这阙词——灵巧动人的少女于暖阳微醺的午后,闲闲坐在庭院内秋千上休息。阳光落满浅黑色的发,花香摇摆着旋律。

吱呀一声,门开了。少女一惊,慌忙跑开,但又因着好奇,借着嗅青梅偷偷回头看。

那个时候,没有后来的国破家亡,亦没有风雨漂泊的浅斟低唱,无关风月,无关利害,一切都还只是最初时,回首相看的模样。

一如微暖天光下,人比花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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