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蜀冉族的变迁和消失之迷
夷人二字为我国古代对少数民族的统称,冉族之名最早出现在汉代。《后汉书·冉駹夷传》记载:“冉駹夷者,武帝所开。元鼎六年,以为汶山郡。至地节三年,夷人以立郡赋重,宣帝乃省并蜀郡,为北部都尉。”冉、駹的中心位置,在今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茂县一带。
通常,我们的史书都习惯性地将冉、駹二字合并使用,导致后人误以为是一个民族。人们大体上不太懂古人用字的方法,因次这种误读在今天的社会造成了无数的疑问。其实,这些疑问本不存在,全因后人不认真读史。
《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因朝冉从駹,定筰存邛”,《史记·大宛列传》:“乃令张骞因蜀,犍为发间使,四道并出:出駹,出冉,出徙,出邛、僰”,均分而言之。冉、駹得名,与冉山和駹水有关。冉得名于冉山,唐于茂州都督府下设有冉州冉山县,可知冉山在茂。駹得名于駹水,《续汉书·郡国志》“蜀郡汶江道”刘昭注引《华阳国志》说:“濊水,駹水出焉,多冰寒,盛夏凝冻不释,孝安延光三年复立之以为郡。”汉汶江道在今四川茂县治北,可知駹水亦在茂。《华阳国志》又于绵篪道说:“有玉垒山,出璧玉,湔水所出。”这样看来,湔水是当地的主流,即今岷江上游,駹水则是湔水的支流,可能就是杂谷脑河。由此亦可看出,冉、駹是两个并存的部落,所以才被史籍予以并称。以此得出冉、駹是两个不同的民族。
现今,还有相当的一批非史学人士,完全不顾史实依据,将冉族划入羌族范围,导入冉駹羌国之名,这实在是对历史的不尊重。注:《后汉书西羌传》所说:“赐支者,《禹贡》所谓析支者也,南接蜀汉徼外蛮夷……其山有六夷、七羌、九氐,各有部落”。由此可见,羌族是一个独立的族类,在商代前后100年的相关史实均有独立记载。
上面提到“六夷、七羌、九氐”,却没有提到冉和駹,那么,这两个民族是不是就不存在呢?那也不是。《后汉书冉夷传》记载:“皆依山居止,累石为室,高者数十丈,为邛笼。”邛笼即《先蜀记》所载蚕丛氏所居的石室。冉駹二字,古音与蚕丛相近,为同音异写。蚕丛为氐,冉、駹必然也是氐族。《魏略西戎传》记载氐族中有“蚺氐”,又说“此盖虫之类而处中国”,故字从虫。说明冉、为氐族。汉初所设湔氐道,在今汶川一带,“氐之所居,故曰氐道”。这些都是冉、駹为氐族的确切证据。
再则,《史记·西南夷列传》“自筰以东北,君长以什数,冉駹最大” 九氐指的就是氐族人的数众和族群分布广泛。简单地说,西南地区有六大少数民族,羌占七,氐占九,说明氐族人大于羌族人。氐族人中,冉族和駹族为主要代表。我国古代对族的分类不是按现人的理解姓氏而分,他们是以生活习惯和方式而分。同一族类人还可以细分为内人和外人,也可分为山人和水人,还可分为狩人和耕人等等。以此随时间的往后,形成各自独立的族群,再后来形成独立的民族。由此,我们大体上可以这么理解,古蜀西部较早出现的两大族类分别是氐族和羌族。后氐族又分出冉族和駹族,羌族又分出河族和虏族等。
冉族为氐族分支,但氐族从何时而来?有人说氐羌同源,有人认为二者同源而异族,还有人认为混同居而不同族。在这里,我先不考虑《山海经·大荒西经》、《大荒西经》、《舜典》、《大禹谟》、《臯陶谟》、《禹贡》、《吕刑》等史书的说法,单一从地理方位上来理论。蜀国版图为九洲以西,氐族群在蜀西深山汶山境内或更深处。一、单从北部甘肃地区迁移下来的人群变迁,形成氐族和羌族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从山地迁,翻走雪山路是不可能成为当时人类迁移的根本特性,古人迁徙全跟水路,这是史书全方位描述过且得以证实的记载,他们不迁徙中原东部,不迁徙东南部汉中地区,偏偏要走蜀西北地区入蜀,这等于自寻死路。二、如是从东部地区三苗族群起源迁徙至西部深山,这种几率更是差之太远。人类的古迁徙很难找到长线且能活出来的证据,尤其是东西两极的迁徙更不可能。因此,无论单一地从北或从东迁徙至蜀西深山的可能性都应该不可能。迁徙路线不停留在蜀国四周山地狩猎,或不停留在平地地区耕种,这都是讲不通的人文地理常识。
在我查验历史史料中,发现一个重要的线索,是基本可以解开氐羌人出现的可能性。羌人出现在古蜀国,在没发现古人猿遗迹时,只能推定他们来自西藏和青海甘肃等地区取水路南迁至蜀西部。但氐人在其生活方式上与羌有着本质的区别,《蜀通志》载:“羌猎氐耕”。说的是羌族人喜打猎为生,氐人则喜种植农耕。那么,氐人的出现,不应该是无源无头。按照地理学分析,氐人应该来自于元谋人迁徙发展起来。元谋人自长江水路北上东进,因过不了长江,只能一路向北,约在华夏有国之前6万年左右,经元南元谋地区出发,到达巴塘等地开始东迁,大体分布在阿坝、甘孜、小金、汶川等地。巴塘地区的长江河流是可以设法渡过的,元谋人来到古蜀西部的可能性高于其它任何记载。应是氐人最早的先祖,他们应该比羌人早出现4万年左右。当然,也有可能羌人也是元谋人的后裔,这里我就不多讲了。
氐人喜好农耕,氐人的主要族类是冉族和駹族,后建立冉駹二国,为古蜀最早的以族类建国的民族。《括地志》:“ 蜀西徼外羌 ,茂州、 冉州 ,本冉、駹国地也。”《盐铁论·结和》:“先帝兴义兵以诛暴强,东灭朝鲜 ,西定冉駹 。”后人依据史书,确定“冉駹羌国”四个字,以为是一个国家。据《太平环宇记》:汶山郡“本冉駹羌国。邻县十。”《四川郡县志》:“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平西南夷,以邛都为越巂郡、以笮都为沈黎郡、以冉駹为汶山郡。”以上三郡均系羌人居住区,占据整个四川蜀国之西北地区。与北方陕、甘、宁、青、内蒙和西边的新疆、西藏;西南的云南、贵州等省地羌人接连。到了东汉时期,原冉駹羌国境内设置了汶山郡、维州维川郡、交州郡、悉州临冀郡、恭州恭化郡、保州天保郡。三国时(公元221年)冉駹羌分布疆域尚包括有今都江堰(古称都安县、齐基县)、彭县(古称白马县、兴乐县)、北川(古称石泉县)、青川(古称广武县)、平武(古称刚底县)、甘肃文县(古称阴平县)。唐松州都督府共辖十三州,四十二县。茂州都督府羁縻三十九州,十八县。正如唐代女诗人薛涛在松潘诗曰:“平临云鸟八窗秋,壮压西川四十州。诸将莫贪羌族马,最高层处见边头。”。以上这些说法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作为参考,但不据实。我国古代族国和建朝帝国有本质的区别。自有建朝帝国开始,任何以族国产生的国别都叫邦国或部落国。那么,在春秋战国之后的秦国起,称“冉駹羌国”也就只是一个代指名称而已,分别说明,冉国、駹国和羌国。这三个部落国在大帝国制之前,是以国称,但帝国制之后,则不再是国,而是部落国或邦国。所属辖地也只是族类活动范围,并不所有国土的承载权。
严格意义上讲,冉駹羌三国的灭亡是出现在汉代。首先应该是三国自己内部部落战争的消耗战,其次才是几代帝制国长期的征战,才导致这三个族国的全面解体,而非一个国三个名的全面解体。《史记·西南夷列传》、《华阳国志》、《三国志》、《前唐》、《宋史》、《清史》均有记载历代王朝征战蜀地邦国或部落国史实。
在这些部落国解体前,首先自然迁徙出汶山的一批氐人和羌人,进入成都平原生活,他们开始以农耕为生,这里面冉族人成为主要角色。也就是现在发现的三星堆人,金沙人,鱼凫人等等历史遗迹中发现的人类。但这并不能说明一定是冉族人,也有证明说是羌族人。但很少有定格在駹族人群类,只因駹族人不爱农耕。
据《汉书·地理志》及《水经注·漾水》等记载,汉代在氐族聚居区设置的道、县有河池县、武都道、氐道、故道、平乐道、沮道、嘉陵道、循成道、下辨道、甸氐道、阴平道、刚氐道、湔氐道、略阳道等。其中刚氐道、甸氐道属广汉郡,湔氐道属蜀郡。这个时期其实氐人和羌人已经成为古蜀国的主要人群代表,其中也包括甘肃和陕西南部地区。自秦、汉和三国时期,是冉、駹、羌三大族类变化最大的时期。首先是属地变化,其次是种群变化,第三是迁徙变化,第四是汉融合变化,第五是生活方式的变化。羌人被肢解,一部分迁徙向北或东,建立自己的平地群落体,一部分抗争帝国制而留下来原地生活。駹人则选择退守高原深山,不进入平原地带,形成现今的部分藏族混合群。冉人则在战争的驱逐下,随山形直向南迁徙。一部分在临邛道停下来定居,一部分前往古西昌地区。
冉族人居住屋称邛笼,《后汉书·冉駹夷传》记载:“皆依山居止,累石为室,高者数十丈,为邛笼。”,对此,今天的邛崃之邛字源起“邛笼”二字中的邛字,而邛崃山也应该是冉人邛居而来之意义。古称临邛,也应该是冉族人到来的意思。同样,一部分冉族人继续南下到达西昌,原名邛都,旁边一大湖则称邛海。邛字并非来无历史,均因冉族人而起。考古学上,岷江上游石棺葬为氐人墓葬,实即冉、駹的文化遗存。冉、駹的社会经济属于半农半牧的复合型经济。农业占有较大比重,其所种植的黍稷类栽培作物,近年考古发掘中颇多出土。畜牧业以牦牛、马、羊为主,尤出名马,同时还富产石盐。冉、駹从古代起就有季节性南流北返的传统。《华阳国志蜀志》说汶山郡人“冬则避寒入蜀,庸赁自食,夏则避暑返落,岁以为常,故蜀人谓之作氐、白石子也。”
从岷江上游冉、駹石棺葬的考古年代和文化面貌看,夏商时代还处于新石器时代末叶,商周之际初步进入青铜时代,春秋战国时代青铜文化有较大发展,战国晚期以后进入铁器时代。冉、駹的部落组织在商周之际仍然继续存在。《后汉书冉夷传》说其俗“贵妇人,党母族”,与考古发现的早期石棺葬没有显示出明显的贫富分化、阶级分化的现象相吻合,说明其血缘纽带长期存在,对早期国家的进一步发展起了很大的阻滞作用。用以帝制国发展,不太可能,被动迁徙和主动迁徙是那个时期自上而下的必由之路。
冉族人建立临邛城的可能性应该高于任何一个民族或帝制国,秦惠文王更元九年(前316)灭蜀以后,由于政治和军事需要,在蜀地修筑城池。临邛、成都 、郫三地土地肥沃、地当要冲,临邛故地更有铁矿资源、天然气井,交通便利,市场繁荣,故秦惠文王于更元十四年(前311)派蜀守张若主持修筑三城(一说张仪亦参与修筑事宜)。因临邛故地素有邛民(邛族)聚居,故取名临邛。这个邛族是前面所讲变迁史上的一大变化,实为冉族邛笼居民在不断的变化中,由帝制国官方命名的邛族,但实非真正有历史源的邛族。临邛城店肆林立,规模宏大,城址在今邛崃临邛镇。周据《华阳国志·蜀志》载:“临邛城周回六里,高五丈。造作下仓,上皆有屋,而置观楼射栏。”城的主体为木结构。当时郡县制尚未普及,临邛城实为县的雏形,辖地今崇州、新津、温江、大邑及都江堰一部分等地。根据冉族人的生活习性,傍山而居,望水而生。古临邛城应该在新津外的第一道水域防线上设防,那么,最早的冉族人所建临邛城应该在冉义、唐场或安仁这三个地方,冉义的可能性最大,一方面具备族群生活习惯,另一方面是防御性强。今天的邛崃城,应该是宋代为扩防新建之城。也就是将原临邛城址再往雅康地带深入,扩大地理安全。宋代以前,整个云南地区以及西藏地区都还不是帝制国的领土,因此,现在的邛崃城不是原址城的说法是正确的。
自汉代起,历代的帝制国为巩固领土和夺取冉族人区域内的资源,大量从全国各地引入汉族,并与当地冉族人混居,形成今天的邛崃人。但是,在整个四川地区内,独邛崃人和西昌人的着装特爱青衫色,也都具有青蓝布的传统应用习惯,不论是衣着还是头饰,都一看并知,而羌族人也大同小异。据《羌语简志》中分为南部方言和北部方言,各部方言都有五种土语。头式服装上也有小异,但普遍尚黑,喜穿淡黑色和天兰色的青衣。以当前的定位,冉族人南迁自成都以西,定居现在的冉义同边,可能是与之族群有关。冉族为夷,建城称冉夷城是说得过去的。最为可喜的是,冉义还建有冉大庙,至今没人知道是做什么的。在已查的史册里,这个冉大庙不是儒庙,也不是佛道寺。经专家考证,应为古蜀国冉族人的祭祖祠堂。
要古蜀国里,还有许多民族需要正本清源,彝族、羌族、藏族等,相对比较成立。而更多的消失的民族,还需要一一还原。本章讲述冉族,大体上归为元谋人起,经山水路线迁徙蜀国西部山区,开成早期的氐人,氐人后分为冉族和駹族,与后来的羌族形成共生关系。再因战乱而现南迁,一部分定居今天的邛崃,一部分定今天的西昌。邛崃冉族以冉义周边为主活动区,西昌冉族以邛海周边为主活动区,经历史数千年汉化,他们成为了今天汉族人的一部分。但其一些细节生活方式上,与真正的汉族人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冉族人不可能是羌族体系,更不可能是藏族和彝族体系,他们之间有着天然的区别和物理特质的基因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