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岁的我,仍是父亲的小英子( 付瑞英)| 教师随笔
山东青州市宏德学校 付瑞英
周国平说,女儿是父亲的宿命,妞妞永远是他的女儿。
而我,三十八岁的我,仍是父亲口中的小英子。
小时候,我是一个很懒的孩子,别的孩子都骑着大轮自行车满大街蹿,我连推自行车都歪歪扭扭。母亲督促我学,父亲呢,摸着我头说,不学就不学,小英子怕疼,怕磕着。那年我十岁。后来,母亲又督促初中的我,我还怕磕,父亲呢,又说,小英子的学校离我上班的地方不远,我接送就行了,她怕疼,再说吧。学自行车又搁浅。
一转眼,高中的我依旧悠哉悠哉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母亲无奈的说,“你就宠着吧,全村也找不出这样的懒闺女了。”
“我的闺女,我想怎么宠就怎么宠。”父亲一脸宠溺地看着我说。
大学毕业了,参加工作的我,不能再让父亲接送了。最终,父亲决定亲自教我骑自行车。村子的小路上,你就看到这样的场景,年近五十的父亲,奋力的扶着自行车的后座,还时不时忍受女儿的抱怨:“你扶好,扶好,要倒了,倒了……”
“没事儿,没事儿,爸爸在后边给扶得好好的,大胆点……”
两天之后,我学会了。父亲长舒了一口气,手不由得扶了一下腰。后来,母亲告诉我,父亲的腰腿疼了很久,夜里常常睡不安稳。沉浸在喜悦里的我,全然不知。
我是家里的老小,父亲最疼我。
姜、蒜、葱、香菜、花椒、大料等等,我一点都不吃,也不许母亲炒菜、包水饺时放上。开始大家纵容我,后来就不听了,“你不吃,凭什么我们就得不吃!”大姐、二姐朝我吼道。我不示弱,躺地上打滚。父亲赶忙背起我,说:“走,爸爸给小英子买饼干吃。”结果就是,她们吃水饺,我吃青食钙奶饼干,俩姐姐想要换,我才不呢,水饺里有姜,我才不吃呢。最终的结果是,现在的我一点点都不想吃青食饼干。长大后,我们姐妹说起这些事来,她俩立刻就对父亲说,你偏心小英子。
何止是这些啊,我想吃咸鸭蛋了,父亲背着我去前院三奶奶家要,一次、二次、三次、无数次后,三奶奶看见我爸背着我,就转身关门。冬天,我想吃葡萄了,父亲满镇的小卖部里找。下着大雪的冬天,父亲骑车带着我摔倒了,我爬起来气鼓鼓地跑到学校,任凭他在后边喊我。上课半途中,老师把我叫出去,说父亲给我送的吃的,我接过来,无意中看见父亲的手指包扎着,原来自行车倒的时候,父亲尽力撑着,手受伤了。住校的时候,我贪图跟同桌去她村看新媳妇,没跟着姐姐回家。父亲又骑车来接我,可任性的我,还是在同桌家住下,没注意父亲背影的落寞。
太多太多……
我结婚了,父亲总该歇歇心吧。年轻气盛的我俩,不肯包容对方,三天两头吵架,最厉害的一次,双方家长到场。父亲一言不发。良久,父亲站起来,对我说了一句:“小英子,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回家,爸养你。”一瞬间,我明白了,我的恣意妄为是多么的摧残着我的父亲,我的逞一时之勇是多么的伤害着我的父亲。我是他最亲的女儿,他心尖尖上的宝贝,我们的争吵,我们的不睦,可能下一秒就烟消云散,可对我的父亲而言,他却放不下,他放不下对女儿的牵挂,那渐渐斑白的发就是割舍不下……
现在,我回娘家,父亲会假装无意中问:“小英子,你这件衣服是不是去年的?”转过脸去,就对母亲说:“去问问小英子还有钱吗?”父亲终究是不放心,他低低地压着声音问我:“你还有钱吗?”那一瞬间,我的心里决堤了。“爸,我真得有钱,我不缺钱。”就是如此,逢年过节,我给母亲钱,她决绝的不要,因为父亲一再嘱咐,不能要。也许,在父亲心中,他的小英子,应该过公主那样的生活,就得像他那样宠着他的小英子,才是对的。
我们姊妹仨都回家时,父亲还会不经意但略带自豪地说,我给你仨赞着钱。小英子最小,多给些,你俩可别攀。我的姐姐们揶揄道:“你的小英子,最好了,你的偏心,我俩见怪不怪了……”
父亲,今年六十六岁了,我还是他的小英子。
今年,我已经三十八岁了,我依旧是父亲的小英子。
再过十年,二十年……
头发如霜的我,依旧是父亲的小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