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点评之《罗马》：阿方索·卡隆眼里的爱与动乱

随着上周第91届奥斯卡电影金像奖提名名单的公布，一年一度的“奥斯卡点评”也开始了。从今天起，我会对获得奥斯卡提名以及最后获奖的主要影片逐一进行点评。欢迎同道一起来讨论。

当然，第一个要点评的肯定是本届奥斯卡最大热门影片《罗马》。这是凭借《地心引力》获得第86届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墨西哥导演阿方索·卡隆的新作。去年9月《罗马》在威尼斯电影节首映之后，已经收获了无数奖项，包括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影片金狮奖、金球奖电影最佳导演和最佳外语片奖，并在本届奥斯卡奖评选中获得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外语片等10项提名。在烂番茄网站上，它有96%的新鲜度和83%的爆米花指数。在IMDb网站上，它也有8.0的高分。说它炙手可热，一点不为过。

在超级英雄奇幻电影大行其道的今天，一部黑白电影获得全世界几乎一致的称赞，实在不可思议。让我们来看看，这部叫做《罗马》的电影究竟有什么神奇？

首先，所谓“罗马”并不是意大利首都那个罗马，而是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的一个中产阶级社区的名字，是导演阿方索·卡隆出生和成长的地方。阿方索·卡隆曾经说过，“我可以生活在国外，但我依然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墨西哥，挂念着它的任何一丝变化。我拍过《地心引力》，可它对我来说更像是一个贴心玩具。我早在拍摄它之前，就决定回墨西哥拍一部我梦想中的电影，这就是《罗马》。”

这部阿方索·卡隆梦想中的电影，讲述了两个女人的故事。一个是女佣克莱奥，她在怀孕之后被男友费尔明抛弃，生下了一个死婴。一个是克莱奥的女主人索菲亚，她的医生丈夫安东尼奥以出差为名一去不回。于是，两个被抛弃的女人走到一起，和4个孩子相依为命。

据报道，影片的故事来自阿方索·卡隆真实的经历。他就是影片中那4个孩子中的一个。他拍摄这部电影是为了纪念他孩提时的女佣莉波。从影片看来，这个塑造很成功。女佣克莱奥寡言少语，每天都不知疲倦地默默工作。她对索菲亚家的4个孩子视如己出，体现出母性的爱。影片最后，有一个6分多钟的长镜头非常震撼，给我留下深刻印象。见两个孩子被海浪越冲越远，不会游泳的克莱奥想都没想，就冲进海里去救。她顶着一波一波几乎快要没顶的海浪，坚定地向孩子走去，硬是把被海浪冲远的孩子拉了回来。回到海滩上，索菲亚、克莱奥和4个孩子紧紧拥抱哭泣的场面，令爱的主题和对背信弃义男性的批判得到了升华，让我们对母亲和母爱充满了崇敬。

另一个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场面是克莱奥在医院里产下死婴。因为被暴乱事件惊吓，克莱奥羊水破了，被紧急送进医院，抬上产床。这个镜头固定不动，长达4分钟。通过前后景交替的方式，我们清晰地看到医生接生出婴儿，然后进行人工呼吸抢救，抢救无效后让克莱奥与婴儿告别，最后包好死婴送走。在国内外电影中，看到过无数生育的场景，却都没有《罗马》中这个场景的震撼。它冷静地展示了一条小生命离开人世的过程，展示了一个年轻无助的母亲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场面的震惊。虽然影片最后克莱奥承认，她并不想要这个孩子，死婴对她来说也是一个解脱，但如此残酷的场面无疑对她打击巨大。

如果《罗马》仅仅只是展现这样的母爱，恐怕也不够成为一部艺术精品。阿方索·卡隆的高明之处是在这个爱的故事的背后设置了一个动乱的背景。这部影片又名《México '68 》（墨西哥68），也就是讲述1968年的墨西哥故事。1968年10月，第19届奥运会在墨西哥城举行。就在奥运会开幕前几天，墨西哥城发生了针对学生运动的残酷镇压。为奥运安保筹建的团体奥林匹克营接到命令，逮捕学生运动领导人，与学生发生冲突，导致几百名学生丧生。费尔明正是该组织成员，并在家具商店枪杀了一名学生。影片正面展现了这个场景，还通过索菲亚与克莱奥的贫富悬殊、乡村森林大火时雇主和农民不同的反映、费尔明所在的奥林匹克营的训练，向我们展示了当时墨西哥错综复杂的阶级与种族对立，以及美国势力的介入。这些背景使这个关于爱的故事摆脱了个人追思的私密性，而显得沉重起来，深邃起来，具有了史诗的意义。

据说，在西班牙语里，“罗马”ROMA反过来写就是“爱”AMOR。这是一部关于爱的电影。我的童年时光里也有一个形同母亲的保姆。所以，我对电影《罗马》感同身受，对克莱奥这样平凡而伟大的女性，充满着感恩和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