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临骋夏 | 我与房子十四年(一)
14年前,也就是2007年的夏天,在这个陌生的故乡城市里盲目地看了四五处楼盘后,我终于下定决定在城市的东边买房。售楼部的帅哥美女们说,城市正在实施东扩战略,别看现在冷清萧条,前景好着呢,也就三两年的功夫。当时离市区最近的东边的县撤县设区不到四年,似乎真的在不久的将来,这里也会成为繁华地带,毕竟小区门口是通往老城和新市府的主干道,而且距离新市府四公里多一点,也不算远。
其实当时斗鸡的电梯房和我最终选的多层房也仅仅相差八百元,但对于当时工资只有两千出头的我来说,压力山大。只所以选择后者,不光是经济因素,还因为后者的户型是我看过的房子里最满意的一个。哥哥在工地上干了好多年,也说这样的户型几乎没有浪费。
交了定金,我携妻带子重新踏上返疆的漫漫征途,年少时离开故乡,新疆的山水、戈壁、沙漠,以及旷达的生活习惯、飘香的美食和甘甜的瓜果已经愈来愈深地渗透进我们一家人的每一个细胞,而那个生我养我的故乡却变得越来越陌生。
首付八万五,今天看来是买白菜了,但在当时难及,一想到一年挣的钱不吃不喝才能买十个平方就有了前路漫漫的感觉了。拿着通讯录,一个一个打电话,借到最多的是五千。
当我在新疆挥汗如雨摸爬滚打的时候,故乡那个我将来要叶落归根的小区也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设着,我虽然看不到这幢楼拔地而起,但仍乐此不疲地每月按时将工资的一大部分汇到银行帐户上,因为每一笔房贷的汇出都意味着,我与这套房的距离更近了一步。
生活中,好运似乎总是与我擦肩而过,在买房这个事情上也不例外。
那年回老家探亲的主要任务就是看房定房,因为之前的希望破灭了。
事情要从之前的一年说起。上面来了通知,军区在故乡的那个地级市建了房,价钱比当时的市价低了不少,这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尤其是在我们老乡中间。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填了表,梦想着能够早日去选房领钥匙。单位当时符合条件的包括我有三名干部,一名团职干部,我和另一位都是副连职,我们的入伍地都是一个地方的。
真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三个月后,正当我们惴惴不安地等待时,新通知来了。重新报名,而且营职以上干部才可以报名买房。
我探亲回到故乡城市的那天,正是军区建的小区选房的日子。开往县城的班车路过这个小区,房子已经建好,隔着车窗,我看到售楼部外面彩旗飘飘、人头攒动,一派火热的场面,内心五味杂陈。
此后的许多天里,哥带着我和妻子穿梭在这个城市的楼盘之间,选房看房,我们没有车,公交车是我们的唯一交通工具。发小向利也在他工作的附近帮我看房,但最终,我们还是选择了地段又偏又便宜的房子。几年后才意识到,我们当时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孩子上学。
2017年,我们全家终于彻底回到故乡。“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虽然还远不到鬓毛衰的程度,但像歌中唱的那样,我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少年。年少时离开故乡,在他乡生活工作的时间早已超过了我在故乡的岁月,我们全家已经深地爱上了新疆,虽然在新疆我们不是租房住就是住单位房。
回到故乡,虽然有一年多时间仍然是租房住,但感觉截然不同了。一颗经年累月如羽毛般飘忽不定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就如同转业到银川的一位哥们立山说的那样,转业回来的那些日子,他终于觉得自己降落了,不再在天上飘了,踏实了。
可是新问题出来了,孩子上学在哪里上?按划的学区,小学是一个农村小学,初中学校不大,据说一个年级只有两个班。不是说嫌弃农村小学,城里学校挤破头,村里小学草疯长,进城上学成了大趋势。芸芸众生奔波辛劳不就是为了让日子更好一些,让父母的晚年更安逸,让孩子的未来更可期。就比如说到在故乡买房子,我记得有位领导的妻子就地说,不买,必须在西安买,否则辛苦奋斗几十年不就回到原地了吗?
前些日子回老家和邻居叔叔聊天,说到孙子现在在镇上上初中了。我听后诧异,为何要跑那么远,怎么不在乡上中学上?叔说,乡上中学和镇上中学合并了。
我内心自是一阵唏嘘。
我上小学时,因为村子本身是大村子,村里的小学自然也是方圆最大的、实力最强的,光学生就有三四百人。每年六一的时候去参加全乡的体操比赛、歌咏比赛,无论老师还是同学,内心的自豪之情是溢于言表的。因为实力强,所以几乎囊括了那些年所有比赛的第一。比赛每年都在乡中学的大操场举办,离学校远的基本上都是凌晨三四点到学校化妆,然后一路欢歌步行到乡中学,虽然现在看来路程并不远,放在城市里也就五六站路的距离。偌大的操场,孩子们是永远的主角。从各个村子汇聚而来的成千孩子们让操场上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到处欢歌笑语、彩旗招展、锣鼓喧天,外围是十里八乡来看热闹的人,将整个会场挤得密不透风。
我那时上中学不用去乡里,因为村里就有,生源就是来自我们村在内的周围五个村子的孩子。虽然是乡里的第二所中学,但人数也不少,全校下来也有三百多人。这个学校如同一个人,身份在不停地转变。我父亲、舅舅那一辈人在这里上过小学,后来有一段时间小学撤掉改成初中,初中改成职中,乡中学容纳不下足够多学生了,职中又改为初中。哥哥他们在乡中学上完了初一,然后成为了这所新初中的第一届初二学生,翻过年,我又成为了这所学校的第一届初一学生。我至今记得我们在雨后的校门口用铁锨平整下雨时踩起来的泥巴的情景,记得我们在校门口亲手种下的六棵国槐,记得眺望着远处的秦岭,心里想那么远的大山,什么时候才能去看看。
如同女人谈起美妆、彩衣、和身材、孩子,永远有说不完的话,说到房子,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侃侃而谈滔滔不绝。就像我,虽然扯远了,却与房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十多年前,村里的初中被撤掉了,改成了小学,生源仍然是方圆五个村的。小学改成了幼儿园。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在城里买了房,孩子们都去城里上学了。城市化的进程在悄无声息地快速推进,以前在新闻上看到偏远地区的学校里只有几名学生觉得不可思议,却不曾想到我们这个曾经名噪一时的村小已经以猝不及防的速度进入了一个年级只有六个孩子的境况。以前坐在家门口看到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麦田,如今,我们已经能看到城市的高楼大厦和闪烁霓虹。以前觉得遥不可及的巍巍秦岭,工作后才知道距离我们种下的国槐不过四五十公里。
经过几个月的奔波,终于经孩子联系好了学校,接下来,要面对最重要的事:装修。
就如同最近读作家叶广芩的小说《状元媒》中主人公“我”感慨的那样:比起买房子,装修才是最烦心最让人头痛的。
作者简介
兵临骋夏,退伍军人,现役导游,喜欢在光影的世界里穿行游走,在飘香的字里行间领略人生的喜怒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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