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公说法，顽石点头之哲学

晋·无名氏《莲社高贤传·道生法师》：“竺道生入虎丘山，聚石为徒，讲《涅槃经》，群石皆点头。”

南北朝时期，道生大师颇有修为。有人向道生法师请教：“那些罪大恶极，无恶不作的恶人也能成佛吗？”道生法师认为，一切众生都有佛性，自然一切众生都能成佛。可是传到众法师的耳朵里，都一致反对，认为道生法师太狂妄了。道生因为坚持“众生皆有佛性”，不溶于寺庙。回到南方苏州，他住到虎丘山的寺庙里，当时佛法只在北方流行，根本就没有人听他佛法，只好终日为众石头讲《涅盘经》，有一天，他向石头们说道：“就算是恶到极点的众生，也一样可以成佛，你们说对吗？”那些石头们居然都跳了起来，好像在点头称是。这就是著名的“生公说法，顽石点头”的典故。指问石头通佛性不？群石都为此点头示意。后来《涅槃经》全部翻译成中文后，人们才知道，原来佛也是这么说的：一切众生都可成佛。

黑格尔说：上帝永远不会僵死，僵硬冰冷的石头也会呼喊起来，使自己超升为精神。生公说法，顽石点头与物质里面蕴含着精神。两者说的是同一个意思。黑格尔的哲学用辩证法来论证它。他为上帝创造世界设计了一个蓝图，绝对精神理念在小逻辑里的构想，按照这个结构，把自然界创造出来，精神外化为物质。但是绝对精神变成自然界以后，就陷入到物质里面去了。把纯粹的逻辑范畴和灵魂都遮盖了。纯粹的精神外化成了自然界，绝对精神中的能动性被隐藏起来，自然界反而成为现存的，物质世界的客观实在，变成了僵化不变的，失去了内在的活动性。直到人的产生，重新在更高的层次上产生出精神，而这里人的精神是否定之否定，比原来逻辑学的纯粹的精神更加丰富。这是一个精神辩证的运动过程。

人的精神是从自然界里面来的，当把开始的小逻辑里面的绝对精神这个独立的环节去掉以后，第二个部分就是人的精神来自于自然界本身的所包含的本质，就是人的精神来源于物质世界。精神就是自然界。人从哪里来？没有上帝创造，人是从自然界里生出来的，人的思想逻辑和社会规律，所有的这些精神和意识都是物质的产物，没有任何外在于自然界的精神性的来源。

精神既然是物质的产物，他就包含在物质里面，作为物质的一种可能性或能力。而人的精神跟物质世界不是对立的，而是物质世界的一种可能性，物质世界只有发展出人的精神来才能完成它自身。物质与精神两者不是割裂和对立的。如果我们把人的精神从自然界排除掉，那么自然界就成了一个残缺不全的。精神离不开物质，物质就是精神。自然界和人的精神是一体的，只有把人的精神包含在内的，物质世界才是完整的自然界。两者共同构成了世界或者构成了人。反之，如果你把人看作是离开自然界的一种纯精神，那不是完整的人。人是感性的，人与自然界是不可分的，你必须把人和自然界看作是一体的，这样理解的人是完整的人。反过来，只有把人考虑在内的自然界才是完整的自然界。

从精神的角度来解释自然界，同时又要从自然角度来解释人。精神就是从自然中产生出来的，首先灵魂来自于人的精神，而人是从自然界及其发展过程中进化产生出来。在一开始，自然界本身离开人单独存在的，这时的物质世界就是僵死的，没有发展的，它只有空间，而没有时间，这是黑格尔的一个观点。在自然界里没有时间，只有在人类历史里面才有了时间。在自然界里只有空间，五花八门的东西并存在那里。所以自然本身是僵死的，惰性的。它其实是精神东西的一个枷锁，但是不能完全把它看成是僵死的东西，死去的东西。它的内部掩盖着的东西有精神在内。自然界有它的精神在里面，但被属于自身的物质的东西给拖累了，压制了，将它掩盖了，类似我们中国道家的太极，物极必反，阳极生阴，太极生阴阳，阴阳生万物。

物质世界是精神的外壳，物质里面包含这一种能动的精神，这种精神有一种自由的冲动，它要冲出来，突破物质的外壳，突出重围。看起来物质好像是僵死的，僵化的，其实里面隐藏着活的东西。精神的东西是潜在的，这个潜在的精神就是物质世界的潜能。自然界看起来是死的，没有精神的，但是它包含着潜在的精神的可能性。我们今天的思维、哲学、语言、逻辑、艺术，就包含在那种僵死的石头里头。就包含在我们每天看到的太阳光、雨水、矿物、植物、动物等里头，但只是潜在地包含着。

你当然不可能通过任何手段从石头里，从风里分析出一首诗，一种思想来。直接把它当作物理的东西去分析，它是不包含精神的东西在里头的。但是你的精神的东西却是来自于它。人就是从阳光、水、矿物、植物等等中来的。是从分子、原子组合来的。它们组合成了我们的大脑，于是就产生了精神的东西。没有任何外来的精神输入进去，而是说就从这些自然的东西里面就产生出诗歌、艺术、精神。所有说这些精神潜在地就包含在这些石头、阳光，这些原子、分子里面。所以黑格尔说：上帝永远不会僵死，僵硬冰冷的石头也会呼喊起来，使自己超升为精神。

在自然界发展的顶端就是发展出人类，人的目的性不仅仅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目的性，人从这样一种生物学意义上的目的性里，发展出来人的精神、意志、自由、历史等。顶点就是人，经过自然界的肯定否定，最后否定之否定三个阶段发展，自然界在人身上达到自我意识。人是自然界的产物，人就是自然界，人的自我意识就是自然界的自我意识。物质世界通过人而达到了自身的自我意识，在人身上看出了整个自然界最深刻的本质。

自然界开始是石头、原子、分子，是光线、是水等等，它不断上升和提升自己的层次，最后发现在人身上才体现出自然界最深刻的本质，原来物质世界可以这样，不仅可以发展出人这样的高级生物，而且可以在人这样的高级生物身上发展出精神，所以自然界的物质和精神不是两个东西。精神就是自然界自身的本质、潜在的本质。只不过在人之前没有表现出来。既然已经表现出来，那么手上的石头就具有产生出精神的可能，论证完毕。

所以自然界就是一个有精神的东西，有生机的东西，它有过程。你看见黑暗，它也不过是一种过程之中的黑暗，终有一日它要发出它的光辉。精神之光，只是现在还没有到这个时候。整个自然界都被看作是人的一种体现，是人的本质体现。自然界在人身上意识到它自身。一个客观事物分为两个部分，一分为二，合二为一，这些物质属性自我否定是没有办法操作的，纯粹的物质特性不可能达到真正的辩证法进行自我否定。因为自我否定没有办法操作，必须诉诸人的自由的追求。所以只有物质世界发展到人的精神领域，才能进入到自我否定或者自由的世界。

自然界的差异、对立统一、两极性，只有对人说才有意义。自然界已经体现出了辩证法，体现了从低层次到高级层次的发展，首先理解到差异及其内在发生，然后理解到对立和对立面的相互转化和渗透，最后将对立引到事物自身和自身的对立，才可以得其门而入，实现精神的绝对自由。人的可能性是无限的，人的产生不过是这一过程的完成，人变成了宇宙意志表达的一个过渡，承载着宇宙意志的桥梁。宇宙意志就是绝对的自由，任何一个事物自身和自身的对立，自己否定自己就是绝对的自由，纯粹精神就是人和人的自由意志。自然界体现出了精神的潜在本质，辩证法就是人的自由学说。人就是自然界的表达，精神与物质统一，人与宇宙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