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素大草书的第二个高峰应以《圣母帖》为代表
怀素十余岁出家后,开始习书练字。他以草书立世扬名,在四十岁左右写出代表作《自叙帖》,形成了草书的第一个高峰。而他晚年的草书《圣母帖》,应是其草书的第二个高峰。
这个帖是在793年(贞元九年),怀素自家乡至扬州江都区宜陵镇(古称东陵)时所作。另一说是他客居长安时而书。内容是记述晋代杜、康二仙女蹑灵升天,福佑江淮百姓的事。《圣母帖》墨迹无存,有碑石刻于宋元佑三年(公元1088年),纵70厘米,横139厘米,55行,409字,现藏于西安碑林。
怀素五十七岁时所写《圣母帖》,可说是进入了大化之境。他一生痴迷草书,三十岁之前打下坚实的基础,四十岁左右已达草书巅峰,写了不少宏篇巨制。其后潜心修炼,历经病痛折磨,捱过冷清日子,走遍名山大川,从大自然里汲取养分,从青灯禅卷中窥奥探秘,以至禅书双修,人生境界、书学修为至晚年达到高深莫测的程度。此期间记载翔实的一件就是《圣母帖》,再就是六十多岁的封笔之作《小草千字文》。这两幅作品,一大草、一小草,为其晚年得意之作,代表了他书法的最高成就。
他青少年时期写的草书《秋兴八首》,是那种含苞欲放、初露生机之作。而壮岁所写的《自叙帖》,为精力充盈、身心俱佳、情感喧泄的风云之作。而晚年的《圣母帖》,则是盛极之后的静寂,面对神灵的虔诚,是人书俱老、通会之际的淡泊之作。在不同年龄阶段、不同的生活经历、不同心境下出现了此三件代表作。
似我这般花甲之龄,现在观赏、临写《圣母帖》,是适合之举。饱经人生后的心曲相通,通临百帖后对技法的初步掌握,与年龄相仿的古贤晚年作品作一番笔谈,心中感怀自是不同。年轻时曾看不上《圣母帖》,不曾临习过。倒是与《自叙帖》相随相伴多年。对帖中呈现的那种激动激昂,感同身受,同频共振。那种情溢三山五岳,笔动山呼海啸,纵酒挥翰、墨飞色舞的情景时常再现。此帖伴我一二十年,临习千遍之多。此时此刻我已赋闲,再来临习《圣母帖》,已是月白风清,波澜不惊,看天边云卷云舒,观窗外花开花落,对帖徐徐书写,多了几许从容,几多萧散。不经意间,看出了帖中奥妙。古人评说,《圣母帖》在怀素帖中高古玄妙,超过他的其他碑帖,今日方知其言不虚也!
借用南齐谢赫创建的中国画的“六法”来看,《圣母帖》达到了“气韵生动”的要求。怀素此时心灵涵养深厚,气息通疏,韵高意远,文化的含量已非昔日书作可比。从书法的背后,看出他对圣母仙人的尊崇敬慕,表达出难以言喻的“书外之意”。字里行间,犹如仙气缭绕,神灵飘忽,雅逸多姿,鬼斧神工。细察慢品,从中体会怀素老境书修圆融,于不经意间所流露出的学养品格。正应了那句老话,写书法最后拼的是学问与境界。往往技巧易得,而学问积累则需要一生去努力修为呀!
此帖的技术含量甚高,已达圆融无迹、浑然天成的程度。他历经沧桑,饱尝人世冷暖,书法之法了然于心。可说是百练钢化为绕指柔,达到自由无碍的天地。此作与过去所写大草作品的风格全然不同,火气尽消,已不见激情四射,倒是中和、中庸之气跃然纸上。
具体言之,感到此帖笔势饱满,圆融生动,既有王献之神采,又有张旭的丰润之姿; 吸取篆隶用法,多用中锋行笔,圆浑无迹,笔力遒劲; 章草书意浓郁,古雅野逸,笔沉墨实; 时显禅意,处处莲花,一瓣心香; 字态参差错落,率意挥洒,又应规入矩,不落俗流。全帖初看上去稍显粗疏,恰恰是驾轻就熟,举重若轻,若非高人圣手,绝对写不出这悠游雅致、仙气附体之奥妙神帖!
全卷四百多字,篇幅不小,加之古文难懂,草书难辨,至今历代释文也不统一,这都给临写带来较大难度,唯有花费时日,从容临习,细心揣摩,方得此帖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