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外-(一)
ICU,重症加强护理病房(Intensive Care Unit),病房外是苦苦守候的家属们,各自占据着三人位的长椅,铺上被褥,晚上就当床睡。有时各自沉默,有时互相交流里面的亲人。说病情,进去几天了,哪里坏死了,还有没有希望;也说人生,病人的,或者个人的、家族的。
占据中间长椅的,是个安徽的大姐,她弟弟在里面六天了。脑干出血,而且是三面出血,肝功能、肾功能衰竭。预计就这两三天的事儿,殡葬一条龙的生意人都开始找她弟媳妇——病人的妻子——可惜,她这弟媳妇大忙人一个,就没怎么来探视过。据说她家就在医院附近,夫妻关系却是紧张;听她弟家的邻居说,这夫妻俩简直是白天晚上的吵个不停,她弟发病之前已经吵架分居一个多月了。
大姐家里兄弟姊妹五人,打小就受穷,她爹身体不好,都是她妈支撑着家庭。病房里的是她最小的弟弟,今年才48岁,做承包工程的,实在太辛苦了,白天下工地,晚上还要画图、计算。这个最小的弟弟读书的时候成绩好,可惜家里供不起,高二读了两个星期,就辍学了。小弟弟人聪明,又肯吃苦,就是太忙了,没日没夜的忙;无瑕顾及自己的身体,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不肯就医吃药,说也不听;还老和媳妇儿吵架,何必呢,大姐劝他只要媳妇儿照顾好俩孩子就行呗。占据隔壁长椅的家属说,给他打点肉,让他走之前吃点好的。大姐说,明天的。
隔壁长椅上也是个中年姐姐,里面的是她妈。上次他哥进去探视她妈,她妈就哭得稀里哗啦的。前一天她进去探视,她妈又是哭得厉害。前一晚上她舅打电话给她,一边说梦见她妈了,正和他聊天呢就不见了,一边哭了好半天。她家来的人多,她哥、她爹、她叔都过来了。她哥先给她送早饭,又去食堂给她妈打饭,按铃请护士拿进去。她的准备比较齐全,有被褥有枕头有行军床,还有成箱的矿泉水,容易吸收的蛋白粉。安徽大姐问,整箱的水哪里买的,多少钱?她哥答,南门的超市,35。大家感慨也不便宜啊,家里的超市也就28、30。人多也能闲聊几句,八卦一下十一楼ICU的护士可能还是轻省,一个个都不瘦,不像普通病房的,从三楼到九楼住院部的护士,个个精瘦。
护士出来挨个喊病人家属,重新给开陪护证,说是今天有领导来检查,要严肃纪律,每个病人只允许留一个陪护,别人都得走。让安徽的大姐换病人的媳妇儿来,大姐说给她开吧,护士说得有两次新冠核酸检测证明,问大姐做了几次?大姐只做了一次。奈何弟媳妇不出现,只好还是由她陪护。人多的那家,姐姐说一会儿就她哥留下,别人都走。
作者简介
文火,意淡息微,火力小而缓,即将成为波动影响的源头——我们每个人都有自身的中心影响力,可能影响周围的人许多年甚至许多代;这些影响会再传递给更多的人,就好像池塘中的涟漪一样,一圈一圈地扩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