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木棉树下的守望/陈结霞

这是我第二次到清远英德,突然降温加上地域差异,让我再次感受到它的清冷。摇上车窗,隔着玻璃,我只瞧着外面灰蒙蒙的景色,和多数人家门口整齐堆叠的木柴。

丈夫提议到浈阳峡游玩。开车接近景区门口时,我看见一个在木棉树下的男孩。

小男孩六七岁的模样,只穿单衣单裤,和一双陈旧了的拖鞋,在木棉树下站着,站得笔直。脚边十公分处,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四、五朵新鲜的木棉花。

那是一棵高大挺拔的木棉树,枝桠甚多,稀稀松松地延展出去,向天空撒开了一张网似的。

与广州街头满树红花似火的木棉不一样,这株木棉贫瘠得只伶仃地挂着几十朵花。花也明显小些,颜色暗些。

男孩全神贯注地站着,随时等待“不速之客”的到来。时不时他也会抬头看看,盼望着那朵摇曳枝头的花快点掉落。

小时候,我家对面是当时县里的地标建筑——挂绿宾馆,宾馆前也种了两棵木棉树。

从窗台里望出去,楼与楼的缝隙间刚好可以看见那两棵木棉。每次春暖花开的季节,母亲从间隙里瞧见硕大红艳的花朵,便会说:“噢,木棉花开了,天不会再冷了。”不久之后,就吩咐我们几个小孩去捡木棉花。

在那个年代,在我们家里,木棉花似乎是宝,它可以煲祛湿粥、煲老火汤,还可以加上七月初七日一大早收集的山泉水,沤烂成为烫伤良药。

总之,它会变着花样成为母亲的宝贝。

我不怎么喜欢木棉花煮的食物,无论是粥还是汤,总觉着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但是,母亲每回都会说服我吃下去。尤其是,当母亲指着我大腿上的一片面积颇大却不甚明显的伤疤,说这是我小时候被热汤烫伤的,当时没钱跑医院,幸好得了邻居老婆婆的木棉花泥,才敷好了。

我听着故事,摸了摸大腿内侧的的确确存在的疤痕,相信木棉花是真的救过我的命的。

于是,每次木棉花开,我总会虔诚地站在它下面守候。“嗒”一声着地时,飞快地跑过去捡起,装进塑料袋里。有时候是抬头盯着那一片红,猜测其中哪一朵即将掉落,便站到它下面等着。不用心地预判,可能花儿掉落的瞬间,就被别的小孩拾去了。

最要命的是大中午的等待,简直热得两眼眩晕,但那也是最好的时机,因为高温下花朵会更容易离枝,而此时仍然坚守树下的小孩会少了许多。

我会一直守着那两棵大树,每得一朵木棉花,便似得了老师奖励的小红花一样开心。起初是应了母亲的要求,渐渐地,就变成了一种纯粹因为“得到”的快乐。

就这样捡着捡着,我长大了。

儿时与我一起争抢落花的孩子们,也都长大了。

伴随城市更新项目的开展,宾馆门前的那两棵木棉树消失了。透过窄窄的缝隙,我看见了新地王的崛起,与从前的木棉树一般高,或者,更高些。

再后来,生活条件得到改善,父亲用毕生积蓄购买了一套商品房,带着我们搬家了,我就再也没有捡过“宝贝儿”一样的木棉花了。

不知怎的,成年之后,我也很少能喝到母亲煲的木棉花粥和汤了,是我不捡了,还是她不爱了?只有那一罐入药的木棉花泥,她是绝不会丢的。

也许是累了,男孩儿坐了下来,用手指一朵一朵地数着捡到的木棉花,捧在胸前,起身离开了。

他也会长大的,然后真正地离开这棵木棉树。

眼前这棵木棉树,大概也不会一直深深扎根在这片土地。

作 者 简 介

陈结霞,女,广东省公安厅民警,广东公安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广东公安作家文学创作培训班学员。在全国散文作家论坛大赛、广东省文联“我心中的文艺”主题征文比赛、广东省公安文联“我和我的祖国”征文比赛中获奖,获第六届增城市文艺奖。作品发表在《中国移民管理报》《南方法治报》、“学习强国”等报刊及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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