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狗

一  只  狗

芳芳

狗在我门前

不知能活几岁

瞧它那可怜样儿

肯定从未闻过洗头膏和沐浴露的香味儿

在这样散发着恶臭的皮毛里

压根寻不到一枚名贵而有礼绅士的唇印

何况它左边的身子还有伤口

像挂着一块肉质鲜嫩的牛排

傻乎乎地

招摇过市

我担心它在某个阴森的角落

又被撕咬一口

这次的下场可没牛排那么好运

我能想见开在它身上

像血月一般耀眼凄美的花

它奄奄一息的身体马上会变成一只

漏气的废胎被枯树枝和杂草，圪针覆盖

而后长起大地一株幼苗

目前，它还活在门前

这似乎应该感谢上苍

没有把它遗忘在饥饿的冷冰冰的墙角旮旯

几处从石缝里开出的花会温暖它

可能让它暂时度过难关

却不足以为它的孩子们铺张温床

它有多少孩子就那样被寒冷吞噬

它还是那样傻乎乎的

没有眼泪

挺着干瘪的奶子和被掏空的躯干

像一只真正愚昧而冷血的动物

在这个世界上游荡

一只狮子毛的狗缠着它

它们亲密地满世界追逐

在冰凉的砖石上打滚，旁若无人地调情

那只狗在去年只能靠边站

藏在一群自以为是的追求者后面

无人时

会偷偷逗它开心，撒欢地跑

以显示骄傲的活力

狮子毛狗同样负了伤

碗口大一片干焦的牛排

像架在烧烤架上嗞嗞冒着轻烟

肉体被撕裂的疼痛

使它缺乏安全感

它是看不上狮子毛的

但是

没有哪一只狗会为它们的孩子负责

它最后还是接受了

像一只真正冷血的愚昧的动物一样

它本有好的开头

它的主人与花一样漂亮

在花儿搭成的温床里

它度过了快乐的童年

一只厉害的猫是它少时的玩伴

而所有这一切伴随着小主人的到来消失在世界尽头

再没有花为它送上一片温情

他们养了两只比它身份尊贵几倍的狗

渐渐遗弃了它

它吊儿郎当还守着一副不低眉弯腰的贱骨

只从我这半生不熟的邻居碗里讨一份

残羹冷炙

运气好会撞上一只鸡屁股打牙祭

偶尔也会有饭馆的老板给它施舍一顿像样的美餐

如果这也算生活，也好

不管是它想要的，还是被迫的

我在考虑狗的余生

尽管这只是一只无人认领的狗

首先我不会成为它的主人

饭馆老板也不会

原来的主人更不会

狮毛狗也不会照顾它一辈子

它已不能生育

它的伤还没有痊愈

它不是一只厉害的狗

它只能自生自灭了

有时生命真的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