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车马慢，歙南人坐船去排岭，那一路的风光美到令人窒息
二十年前车马慢，歙南人坐船去排岭，那一路的风光美到令人窒息
司马狂/文
我的家在新安江边上，小时候，大人们总是跟我念叨着去排岭，却从未有人同我讲过去千岛湖。那时候要去排岭，得在码头上等客班轮船，其他的挂机之类最远也就到街口。记忆里的客班轮船特别的大，汽笛声能够传出去很远，跟随父母在高山顶上干活的时候，总是远眺江面，待到客班轮船的汽笛声响起的时候，也差不多能收拾东西回家了。
（图1是客班轮船，开到排岭的；图2是挂机，最远到街口）
后来，独自一人出外打工的，偶尔也曾由正口码头坐客班轮船去排岭，再从排岭转车去杭州。那段时间，班船上还有一伙人玩着拙劣的骗局，从乘客手中骗钱，临上船前，父亲叮嘱我莫要上当。印象最深的，还是2008年的暴雪，杭州西站发往歙县的班车全部停开，我只能先行前往排岭，本欲赶中午那班船回家，奈何途中有雪，司机开得异常小心，到排岭的时候，客班轮船早已开走。不得已在排岭住了一宿，翌日清晨天都没有亮，就拖着行李箱往码头赶。那能够装下我整个人的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书，死沉死沉的，雪地难行，最后只能驮着它赶路。所幸客班轮船未曾因为暴雪而停航，回家的路虽然艰辛，却总是让人充满期待。缩在船舱中，江风刮来，刺骨的冷，身边都是沿这条水路回家的老乡，大家相互用方言聊着，漫漫长途，也不再寂寥。
再后来，排岭这个名称逐渐被千岛湖所取代，如今的少年鲜有人知晓排岭为何处。少年时，我时常带着侄子在岸边看客班轮船驶过，那小子总是兴奋的很。时隔多年，再度登上客班轮船的时候，我总觉着这船好小啊，忙不迭的询问着是不是换了小船。船老大笑着说，那是因为你见过太多的大型游船。
随着新安江两岸马路的开通，客运班船承载着的百姓出行作用愈来愈小，而游客们也很少有人知道可以从歙县的深渡一路坐船抵达杭州的千岛湖。于是原本在我印象中，几乎天天爆满的客班轮船，开始变得门可罗雀。甚至中秋节后，我自深渡上船去千岛湖，整个二层船舱就只有我们一行三人。二十几岁的时候，我喜欢快，无论是办事还是出行。现在年过而立，反而更喜欢慢一些，悠悠坐在班船上，静静欣赏着沿途的风光，倦了喝杯茶读几页书，乏了跟船上的人闲聊几句。这样的生活，其实正是厌倦了都市快节奏的人们，最佳的放松方式，只是未到那个年龄，或许难有这般体悟。
目前深渡到排岭尚有两班客班轮船对开，船上的工作人员往返两地，整天在碧波上荡漾，吃住全在船上。船尾就是厨房，收拾得井井有条，两条陈年火腿悬在舱末，诱人得很。我独爱船上那碗徽州浇头面，为了吃上这碗浇头面，我婉拒了主办方的午宴，急匆匆赶上客班轮船。上船后，立马吆喝着要吃浇头面，香喷喷的一碗面，佐以这绝美的景色，一碗吃罢，畅快淋漓，我复又要了一碗。
明清时期的徽商，便是沿着深渡到排岭这条黄金水路，过淳安，下建德，入桐庐，最终抵达杭州。新中国成立后修建的第一座大型水电站——新安江水电站，将这一段水路的水位强行拔高，吾乡村民远离故土，举家搬迁。却也正是因为这次兴修水电站，才造就了如今这条航线上不一样的景色。在歙县境内这50里水路，远山如黛，碧空如洗，水面上波光嶙峋，风从江面上拂过，吹皱了整个新安江。岸边上，三三两两的渔舟，随风摇曳，悠忽荡起，悠忽飘下。江边、山腰，甚至是山顶上，都有乡民定居，一栋栋的房舍虽然大多数都是新建的，却也保留着徽派建筑的黑白两色的调性。这房屋、山色、江面融汇在一起，宛若一幅水墨画。
听我说过这条航线的朋友，总是问我什么时候景色最美，其实一年四季各有特色。春天的时候桃红柳绿，金灿灿的油菜花，沿江铺满，袅袅炊烟中弥漫着竹笋的味道；夏天的时候，树木茂盛，看金乌西沉，晚霞倒映在江面上，煞是好看，风吹过来，有纵身跃入江中的冲动；秋天的时候，两岸桔子红了，沉甸甸的果实压满枝头，乡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冬天的时候，水雾蒸腾，江面上时不时会有浓厚的雾气，自山顶往下看，那就是云海翻腾，船在雾气中行进，宛若仙境，人在其间，比初上凌霄殿的孙行者还要兴奋。
船一过街口，进入淳安境内的时候，江面顿时开阔起来，人伫立船头，极目远眺，大有气吞山河的雄壮气概。两省交界处，有一道长长的拦河网，待到客班轮船行至此处，网两边的两艘船上各有一个精壮汉子，转动转轴，沉下网，放船通过。待到船走后，又转起转轴，拦网继续使用。偶露峥嵘的那些个岛屿，其实都是一座座的山峰，只是因为水电站的缘故，山体大多被淹没，留在水面上的，就形成了一个个的岛屿，这便是千岛湖的由来。
二十年前，车马慢，人们的性子也慢，坐客班轮船去排岭，一点也不急。慢悠悠的人们，相互递上廉价的香烟，天南地北的一路侃大山，陌生的人很快就能成为挚交好友。二十年后，变化快，人们的性子也急，去哪里都急匆匆的，恨不能转瞬即到，哪还有闲暇去顾及周遭的景色。是时候，让自己放空一切，尽情享受这大自然给予的馈赠，来一次深渡到排岭的慢游。
温馨提示：由深渡去千岛湖，有旅游船，船速快，会登岛游玩，当天可往返。要是跟我一样，喜欢慢节奏的，可以选择深渡到千岛湖的客班轮船，一天两班。深渡发船时间是7点40和11点30，千岛湖发船时间是6点30和12点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