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记忆：明代古碑乡贤撰，“身”寄南安如何管？
鹭客社：守望共同的尘世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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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碑近况 摄影：曾清根
古碑近况 摄影：曾清根
最近好消息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是关于南安市官桥镇九溪村的明代古碑《九溪桥重复记》。
翔安区的曾清根兄告诉我，南安市今年已经给此碑制作了一个标示其为“不可移动文物”的石牌，翔安大帽山这边的黄氏宗亲过去看了之后，很可能会出资再行整理。
从“不可移动文物”的石牌上写的“2012年12月18日公布”一行字看，2018年我们一行人所发现的荒草丛中的古碑其实早在2012年就已经被列入南安市的不可移动文物名单，只是因为位于厦泉交界地带，照料有所不周。
从搜集到的诸多讯息看，《鹭客社》发布的辨识与释译之文，当是针对此古碑的首次深度挖掘，极大地提高了此碑的文物价值。
然而，此碑虽然位于南安境内，其文物价值却主要体现在厦门方面，毕竟碑刻撰写人黄文炳是厦门翔安区的乡贤！此碑如何才能走出两不管的困境，得到妥善的管理与利用？
能不能在保护古碑的同时，复原这座明代的木浮桥，使之成为厦泉共享的一个重要文创资源，并据此开辟人文旅游项目，促进当下的乡村振兴运动？
关于明代古碑：
2018年12月10日，与张明珍、郭志杰、廖启贤、庄清清等乡建诸君行走南安时，在当地人的帮助下，于厦门与南安交界的官桥镇九溪村发现了一块镌刻于明万历丁酉年（1597年）的古碑，名为《九溪桥重复记》。古碑被发现在九溪大桥不远处的溪畔，已被草莽所埋没。当草除碑现时，字迹已漫漶难识，但落款的“郡人黄文炳撰”却非常清楚，这让我想起了距九溪村不远处的厦门翔安区新圩镇金柄村。之前，我曾借调到新圩镇帮助工作，故对新圩一带的宗族情况有所了解，知道那里生活着一支以“紫云”为灯号的黄氏望族，也略微知道，新圩的金柄村曾经出过一位明代名宦黄文炳。归来后经认真研判，确认撰碑的黄文炳，就是金柄村的黄文炳。从黄文炳的身份地位而言，书写者吕弼应该就是后来加入郑成功储贤馆的同安名儒吕弼。
此古碑碑文字数近千，文采斐然，字里行间情思涌动，堪称一篇难得的古文佳作，列入闽南乡土教材亦无不可。碑文内容充分体现了黄文炳为官在外却心系桑梓的殷殷乡情，也真实记录了明代厦泉交界的人文地理民俗情况，特别是文中提到的重建后的“末浮首维”具有较强抗洪能力的石墩木梁桥，尤其值得关注。或许，有朝一日，九溪可以在保护古碑的同时，复原这座神秘的木浮桥，使之成为厦泉共享的一个重要文创资源，并据此开辟人文旅游项目，促进当下的乡村振兴运动。
古碑图片资料由张明珍采集回来后，原厦大高材生，现福建出版社编辑江叔维辨识成功，我也据此进行了释译。据此得悉，黄文炳，确实是位大才子，曾被民国的《同安县志》赞为“善书能诗”。万历癸酉年（1573年）黄文炳考上举人，丁丑年（1577年）考上进士，曾任浙江东阳县知县。黄宗羲 《瘦庵徐君墓志铭》曾提到“自万历七年以后，丈量久废，民间无知其法者“。黄文炳当东阳知县时，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履亩”（实地观察，丈量田亩）行动，一举整顿东阳境内土地管理混乱的局面，维护了境内的经济秩序。因政绩显著，黄文炳被调到户部负责淮安钞关工作。淮安钞关是当时明廷设在京杭大运河的税务机构，这是明清两朝最大的钞关，税收居全国关税总量的一半。显然，这时的黄文炳深受朝廷器重。有意思的是，淮安钞关曾是泉州理学家陈琛（晋江人）任职过的地方。陈琛才高八斗，与张岳（惠安人）、林希元（翔安人）被称为理学界的“泉州三狂”。黄文炳调任淮安钞关负责人后，非常推崇这位老乡，在钞关内明确要“仰止其行，政皆师之”。从这里我们知道，黄文炳除了有文才，有经济管理的才华，其为人亦是敬贤礼士，很有可能也是理学信奉者。
从黄文炳对陈琛的推崇可知，“泉州三狂”对黄文炳影响较深。当我看到《九溪桥重复记》时，我就想起了三狂之一的林希元。林希元是黄文炳的长辈，亦是同乡。林希元家在翔安新店埯山，中秀才后在同安的凤山天兴寺设塾授徒九年，此处距黄文炳家的新圩金柄村极近。此外，林希元字懋贞，黄文炳字懋新；林希元以造桥出名，在广西建过5座桥，黄文炳也一直存有造桥的梦想，这个梦想竟然可以坚持二十年；林希元搞“履亩”行动，黄文炳也搞“履亩”行动；林希元在广西云南当过官，黄文炳也是，就广西经历而言，林希元当过钦州知府，黄文炳则为平乐知府。在平乐，黄文炳做了四件事，一是开宾兴，二是修县志，三是置驿马，四是复余田。所谓开宾兴，就是举荐培育人才，黄文炳在广西少数民族子弟中选择可取之才，培养为读书人。开宾兴与修县志，都是人文教化之举。置驿马则是通邮。复余田当与林希元在钦州时搞的开发荒田类似。在平乐，黄文炳官望甚高，民众视其为有德之官。
我曾经多次说过，翔安出“耿士”。最能体现黄文炳耿直个性的是他在云南的经历。那时，他离开广西，改任“云南副使”，这里的副使当是指按察司按察副使，按察司有点类似现在的监察机构。黄文炳主要监察教育领域。明万历期间，因财政吃紧，神宗皇帝曾向全国各地派出大量采矿及收税人员，分别称矿使和税监，往往两位一体，由太监担任。万历二十七年（1599），就在九溪桥造完之后的两年（黄文炳写记时，尚在广西），一位叫杨荣的太监被派到云南当矿使和税监。杨荣在云南虐待诸生，诬告云南府知府蔡如、赵州知州甘学书等，甚至强行逮捕卫所军官，到处结仇，民怨沸腾。杨荣曾要求按察司配合他究办对手，被黄文炳断然拒绝。为拔乱反正，黄文炳先后向朝廷呈状两次，得到了皇帝的支持，神宗皇帝为此下诏要求杨荣不要生事。当时，稍与杨荣不合者，动辄被逮捕，黄文炳此举真可谓胆量过人。但毕竟杨荣是神宗皇帝的敛财骨干，黄文炳终究还是无法阻止杨荣在云南的暴行，但其耿介正直的做法，赢得了世人的尊重。万历三十四年（1606），杨荣府第被上万愤怒的民众包围，杨荣本人当场毙命，并被投尸于火，可见云南人对他有多么恨。杨荣的二百多位随从同样命丧于此。这段在云南与杨荣作斗争的经历可称是黄文炳一生中的辉煌时期。
黄文炳宦途的最后一站，是陕西布政使司参政。布政使在明代的官职中是从二品，相当于省长。布政使下属的参政是从三品，相当于副省级和正厅级之间的一个级别。这就是学而优则仕的好官黄文炳的最终结局。
黄文炳死后，归葬于同安的梅山上，与林希元所葬的同安豪岭，遥遥相望。
有意思的是，黄文炳之弟黄文炤，又作黄文照，也不简单，同样是位理学名家，被称为季弢先生。黄文炤因终生不仕，被称为"黄布衣" 。其一生致力于著书立说，存世有《道南一脉》、《两孝经》、《仁诠》、《理学经纬》等书。他的诗作竟被法国巴黎博物馆收藏。他曾为其祖家地金柄村撰写了重建庙宇的《重兴祠堂记》、防治水患的《石帮记》、保护山林的《祖林垂示》、《大仑山护林碑》等碑文。
显然，黄氏兄弟在热爱乡土方面，具有惊人的相似点。我忽然感觉，黄氏兄弟真像是林希元的分身，一位继承其为官之道，一位继承其治学之道。这让我想起前阵子所看的卡尔维诺的名著《分成两半的子爵》。只是黄氏兄弟这“分成两半的子爵”，无论其追求是什么，皆可称为泉厦之乡贤。
黄文炤曾长期隐居泉州清源山，一直到九十岁，中原板荡，清军南下，才匆匆避居同安。临终前，他交待后人，要将他的棺材吊在同安雪山岩居室的梁上，以示"生不戴清朝天，死亦不履清朝地"。据说黄文炤的棺材在雪山岩度过200多年，直至咸丰初年，清朝处于风雨飘摇的末世，才下葬在同安竹坝农场坝崎山，其墓右侧就是其生母曾氏之墓。
一道湮没草莽的古石碑，还未尽悉其秘密，则已经激荡心灵，似乎有一群古之乡贤，正着青衿，徐徐走来。
现在的九溪桥
九溪桥边的明代古碑
《九溪桥重复记》
作者：黄文炳 辨识：江叔维 释译：林鸿东
九溪舊為漳泉孔道，置郵設梁。後以艱扵朴峰、弥陀二嶺，改從康店。郵廢梁圮且二百年，然取捷者猶道九溪。其地會九派之水，建瓴下，盈溢倏忽。當其盈時，行人束手待，須涸乃濟；即涸猶四五尺，凡提携負者、輿者皆以衣涉。鄉人輦巨石星布溪上，其徒手渡者乃從石，然水常没石数寸，從石者雖足扵厲，亦必解去襪履，徒跣扶杖，躂焉。窮冬沍寒，行人為病。
很久以前，九溪曾是漳泉之间的交通要道，设过邮驿，架过桥梁，后因来往便利不如朴峰、弥陀二岭，行人改走水头康店。渐渐地，九溪就变得冷清起来，邮驿废弃，桥梁坍塌，这样的光景延续了二百年，然而，一些喜欢走捷径的人依然会取道九溪。九溪是水流汇聚之地，四周高地的洪水一旦倾泄而下，溪水就会遽然暴涨。溪水上涨时，路过行人束手无策，只能耐心等待水面下降再涉溪；水退尚有四五尺深时，所有拉着重物与车的人便都开始解衣涉水。还好，溪上零星散落着不少乡人用车拉来的巨石，徒手过溪的人就可以踏石而过。然而，由于溪水经常淹没石头数寸之深，从石头上经过的人虽脚履石面，也不得不脱掉鞋袜，赤脚扶杖，即使这样，还是不小心就会跌倒。深冬之际，天气寒冽，行人常为此发愁。
不佞以戊辰冬葬先祖母，凡六渡九溪，凍雨中見病涉者，心惻然祝曰：“使余他日得霑微禄，幸其梁此！”迨丙子從計偕，丁丑對公車謁銓得浙東陽及遷南户曹，凡十四年不得過桑梓；所至逢橋梁，輒心惕然念前負未償。己丑出守昭州，便道歸，謀諸大人，徧訪于附溪，無可任事者。其地去寒家六十里，而所在皆農人，莫適與謀。甲午守制，家食三年，徬徨圖之，幾成畫餅。
隆庆二年（1568年）冬天，我给祖母举办丧事，共渡九溪六次，冻雨天气中看到很多急于过溪却无可奈何的人，一阵心酸，暗暗祷告：“如果有一天，苍天让我能获得一官半职，一定要在这里重建桥梁！”待到万历四年(1576年)赴京会试，万历五年(1577年)考上进士并被选拔任命为浙江东阳县令，随后不久调任户部南户曹工作，整整十四年没有机会回乡。这十四年里，无论我走到哪里，每次遇到桥梁，就会惶惶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宿愿未了。万历十六年（1589年），到广西昭州任知府前，利用回家探亲的机会，在九溪一带到处拜访乡绅，却没有一位可以托付重任的人。九溪这地方离我家六十里，住的大多是农人，没有适合一起筹划的人。万历二十二年（1594年），回家守制三年，建桥心念不灭，但几乎沦为画饼。
適東莞袁太玉父母来尹南安。南安夙稱難治，弊竇玩俗牢不可破。守令法幾不信扵民，民視其上有贅厖心。公至，明察仁爱並行兼濟，發奸擿伏如神，逆豪屏跡，利罔不興，父老驚傳謂二百年来未有。民既悦服上所規，為競相告，言子来恐後。不佞偶以橋事告，公慨然曰：“是翊吾有司治者，當成厥舉。”扵是命本都里正洪有纉會耆民洪世本等董其事。首捐俸以倡之。里正既強幹忠實，足勝役使，都細民又知父母注意是也。
这时，刚好东莞的袁太玉（袁崇友，字伯益）来南安当县令。南安一向公认为民风剽悍，难以管治，老百姓作奸犯科，玩忽法令，歪风邪气根深蒂固。官府的法令在老百姓中没有威信，老百姓对待官府敷衍塞责。袁太玉到任后，明察秋毫仁爱百姓，大有兼爱天下的风范，又擅长侦缉惩治社会中的害群之马，像神灵一样威镇一方（百姓后来给他立生祠），土豪恶霸潜逃无踪，经营商贸无不繁荣。家乡父老惊奇地称赞这是二百年里不曾发生过的事。我无意间把造桥的宿愿告知袁太玉，袁太玉慨然表示支持：“这也是在我职责内的事，理当促成此义举。”于是，袁太玉任命本都的里正（相当于村长）洪有纉与长者洪世本等人负责此事。作为倡议人，他还率先把自己的俸禄捐献出来。里正洪有纉是位精明强干的人，为人也很忠实，足以胜任。都里的普通百姓据此也纷纷知道县令很重视这件事。
適是歲大豐，黄雲被野，粒米狼戾，爰皆樂施。乃因舊石為梁，凡三道，相去各五丈，高一丈六尺。舊板用石，石去橋七十里，巨者難致，率短且小，水衝易敗；今易以木，每梁用巨木四并合為一，傚江浙間以銕鎻維其首於两岸，而未會架于中梁。遇水大至，末浮首維，不與水争漲，退棁而復梁；梁既高峻，水浮木者歲不能一二。
这一年，粮食大丰收，田野上黄灿灿一片，像黄云一样覆盖着大地，米粒掉得到处都是，乡民们也因心情愉悦而变得乐善好施。于是，造桥工程顺利奠基了，工匠们在旧石基上架起桥梁，共有三道，每道桥梁长度分别为五丈，高则为一丈六。旧桥板用的是石条，然而采石场距桥七十里远，大的很难运到，较为短小的，又容易被洪水冲垮。现在换为木料的，每道梁都用四根巨木拼合而成，仿效江浙间的做法，用铁锁分别在两岸系住梁头，而没有与中梁架设在一起。遇到溪水暴涨时，梁首固定，梁末随波涌动，水就退棁返梁，巧妙地克服了洪水对桥梁的冲击力。且因桥梁架得比较高，洪水能达到浮动木梁程度的，一年也难得一两次。
民不病涉，不佞乃言曰：“事之興廢，其偶然哉！斯橋也，圮二百年，謀之復二十年，落落無緒，幸有袁父母之信扵民也，又幸有里正等足使也，又幸歲豐易集也。爰竣厥役，償厥宿心，不佞其蒙父母餘庥哉！”凡募緣止于本都及有田于都者，不敢廣募。以仍舊石，費僅六十金。袁父母捐俸三金，不佞助二十五金。匠役祗承砌築如法。是秋風雨異灾，郡中橋梁多壞，獨斯橋無恙，可卜永久。往来行人言不可無記，使後人之継是也。乃述始末，而勒之石。
老百姓不再因过溪而发愁了，我才可以说道：“事情的兴废，有时也是很偶然的。这座桥，已经坍塌了二百年，谋划它的重建也耗了二十年，一直没有找到解决的头绪。幸亏有袁太玉这位父母官在百姓之间威信较高，又幸亏有里正洪有纉等人可以承担重任，又幸亏粮食丰收，钱财与物资容易筹措。此项工程的竣工，终于满足了我长年的心愿。我这是得到了袁县令的福荫！”此项工程，所有捐募活动只限于本都及在本都有田地的人中，丝毫不敢扩大捐募范围。工程充分利用了旧有的石基，总费用仅仅六十金，其中，袁县令捐献俸禄三金，我也赞助了二十五金。工程由官家工匠依营造法式用心砌筑，今年秋天，九溪天象异常，风狂雨骤，郡中桥梁多被冲垮，唯独此桥安然无恙，可保永固。来往的行人称不可以没有记录，使后人可以继承这种公益传统。于是，我讲述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并把文章刻在石碑上。
旹萬曆丁酉秋八月吉。
賜進士、中憲大夫、廣西按察司副使、奉勑整飭分巡左江兵俻道、前南京户部郎中、郡人黄文炳撰。
同邑儒吕弼副筆。
时间：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
撰者：赐进士、中宪大夫、广西按察司副使、奉敕整饬分巡左江兵备道、前南京户部郎中、郡人黄文炳
书者：同安儒生吕弼
附碑文《九溪橋重復記》：
九溪舊為漳泉孔道，置郵設梁。後以艱扵朴峰、弥陀二嶺，改從康店。郵廢梁圮且二百年，然取捷者猶道九溪。其地會九派之水，建瓴下，盈溢倏忽。當其盈時，行人束手待，須涸乃濟；即涸猶四五尺，凡提携負者、輿者皆以衣涉。鄉人輦巨石星布溪上，其徒手渡者乃從石，然水常没石数寸，從石者雖足扵厲，亦必解去襪履，徒跣扶杖，躂焉。窮冬沍寒，行人為病。
不佞以戊辰冬葬先祖母，凡六渡九溪，凍雨中見病涉者，心惻然祝曰：“使余他日得霑微禄，幸其梁此！”迨丙子從計偕，丁丑對公車，謁銓得浙東陽，及遷南户曹，凡十四年不得過桑梓；所至逢橋梁，輒心惕然念前負未償。己丑出守昭州，便道歸，謀諸大人，徧訪于附溪，無可任事者。其地去寒家六十里，而所在皆農人，莫適與謀。甲午守制，家食三年，徬徨圖之，幾成畫餅。
適東莞袁太玉父母来尹南安。南安夙稱難治，弊竇玩俗牢不可破。守令法幾不信扵民，民視其上有贅厖心。公至，明察仁爱並行兼濟，發奸擿伏如神，逆豪屏跡，利罔不興，父老驚傳謂二百年来未有。民既悦服上所規，為競相告，言子来恐後。不佞偶以橋事告，公慨然曰：“是翊吾有司治者，當成厥舉。”扵是命本都里正洪有纉會耆民洪世本等董其事。首捐俸以倡之。里正既強幹忠實，足勝役使，都細民又知父母注意是也。
適是歲大豐，黄雲被野，粒米狼戾，爰皆樂施。乃因舊石為梁，凡三道，相去各五丈，高一丈六尺。舊板用石，石去橋七十里，巨者難致，率短且小，水衝易敗；今易以木，每梁用巨木四并合為一，傚江浙間以銕鎻維其首於两岸，而未會架于中梁。遇水大至，末浮首維，不與水争漲，退棁而復梁；梁既高峻，水浮木者歲不能一二。
民不病涉，不佞乃言曰：“事之興廢，其偶然哉！斯橋也，圮二百年，謀之復二十年，落落無緒，幸有袁父母之信扵民也，又幸有里正等足使也，又幸歲豐易集也。爰竣厥役，償厥宿心，不佞其蒙父母餘庥哉！”凡募緣止于本都及有田于都者，不敢廣募。以仍舊石，費僅六十金。袁父母捐俸三金，不佞助二十五金。匠役祗承砌築如法。是秋風雨異灾，郡中橋梁多壞，獨斯橋無恙，可卜永久。往来行人言不可無記，使後人之継是也。乃述始末，而勒之石。
旹萬曆丁酉秋八月吉。
賜進士、中憲大夫、廣西按察司副使、奉勑整飭分巡左江兵俻道、前南京户部郎中、郡人黄文炳撰。
同邑儒吕弼副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