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人类几千年的癌症阴影正在消散……

癌症,作为万病之王,是每个生命都难以挥别的阴影。2500年前,古希腊医师希波克拉底将其命名为καρκίνος(意为螃蟹),既是对其外在形态的准确描述(通常从中心的肿块向周边伸出一些分支),状如螃蟹,又是对其内在的恰当概括,横行霸道人世间多少年。

但癌症不是一种,而是人体内几乎每个组织器官都有可能遭到“大螃蟹”的蹂躏。这其中,肺部被癌症击中的概率最高。每5例新发癌症患者,其中1例是肺癌,肺癌发病率和死亡率已经多年蝉联全球之冠。

癌症——根植于生命本身的恶魔 与正常细胞水乳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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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年来,人类对癌症的病因、病理的研究和思考,从来没有停止过。

1960年代,有科学家将癌症的发生与人类细胞染色体的异常联系起来,将癌症归因于体细胞遗传密码的改变——基因突变。是基因突变,让原本井然有序的正常细胞摆脱机体内环境的控制,如脱缰野马般肆意扩增,破坏机体正常的组织和器官,最终使得整个生命体土崩瓦解。

然而,再继续究其根本,细胞的癌变,是早已植入生命进化最深处的古老而无法删除的程序。人体内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基因突变,但大多时候人体的纠错体系会及时发现并将其删除。但随着错误的发生越来越多,超出了纠错体系的负荷,细胞会启动自杀式凋亡程序,以极端的自我毁灭的方式,让DNA有损伤的自己彻底烟消云散。即便如此,癌症依然能找到机会逃避细胞的凋亡,获得永生的能力。

如果再把癌症的发生放到生命进化的漫漫长河中加以审视,生命的最初——单细胞生物如细菌,本身就是一种“癌变”的细胞,拥有无限分裂繁殖的本领,同时也能够容忍自身基因组里出现大量基因突变。这意味着,人类体细胞癌变只是退回到了生命进化的初级阶段,重新寻回自己被压抑的本性,也意味着基因突变,恰是生命进化过程所不能摆脱的恶魔。

老子有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细胞的恶性生长和正常生长,在遗传基因层面紧密地交织在一起,水乳交融唇齿相依;要把这两者区分开,可能是我们这个物种面临的最重大的科学挑战之一。

人类与癌症交手数千年 鲜有占得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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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把细胞的恶性生长和正常生长分开困难重重,但数千年来人类一直在做尝试,尽管鲜有占得上风,倒也捯饬出了不少武器,能勉强交手几个回合。

手术,是人类最早发明的直接对抗癌症的武器。用手术铲除癌症病灶,有史记载的第一例为,1809年一位美国医生通过手术切除了卵巢肿瘤。直到1933年,Graham首次成功进行全肺切除术来治疗肺癌,正式拉开了人类用手术抗击肺癌的漫漫征程。

直到现在,手术依旧是早期肺癌最主要也是最有效的治疗手段。不过,不是所有患者都有手术机会。例如,超过50%的非小细胞肺癌患者在确诊时,已经是晚期,出现了全身多发转移,没有了手术治疗的机会。

人类捯饬出的第2个抗癌武器是放疗。射线的出现,可追溯到1895年,德国人伦琴发现了X射线。很快,居里夫人发现了镭,解决了放射物质的来源,随后放射治疗的剂量、时间、模式和防护措施等问题,也都迎刃而解。1934年,法国放射学家Henri Coutard,正式让放疗成为了一种癌症治疗手段。

然而,放疗应用于临床的初期,因不够精准,杀死癌细胞的同时,正常细胞也难以幸免于难。1997年,连续超分割加速放疗法出现,定位准确,减少了对无辜正常细胞的伤害。但是,其无法做到将癌细胞斩尽杀绝,难免春风吹又生,经常配合手术、化疗一起实施才能有效。

时至今日,从理论上讲,65%~75%的癌症患者在治疗过程中需要用到放疗。更为难得的是,在免疫治疗时代,放疗焕发了新的生机,有些研究证实其可神助攻免疫治疗,让更多患者从免疫治疗中受益。

人类捯饬出的第3个抗癌武器,则是化疗。二战期间的毒气、生物武器等虽泯灭人性,却偶然间给了医界一个大开脑洞的机会——化疗。直到20世纪40年代,美国人首次用氮芥治疗淋巴瘤临床试验取得成功,昭示着化疗正式迈进了肿瘤治疗的历史舞台。到20世纪70年代,才成功开发出化疗方案。

癌细胞生长的速度远快于多数正常细胞,化疗药物则专门对生长速度快的细胞开枪。但是少数生长速度快的正常细胞,也会被误伤,例如毛囊细胞。因此,化疗患者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严重脱发。

对于不能接受手术治疗的晚期肺癌患者,化疗一直都是最重要的治疗方式之一,直到靶向治疗和免疫治疗的出现。

纠正肿瘤出错的编码程序——人类首次在肺癌领域打了个漂亮的翻身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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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沃森和克里克发现DNA双螺旋结构。人类对于癌症的认识,也进入了基因时代,癌症治疗的第三次革命打响,靶向药物应运而生。

在此之前,不论是手术还是放疗、化疗,都无法做到精准杀死癌细胞,正常细胞常常无辜受难。靶向治疗出现后,这一切有了改变。靶向药物可精准狙击突变的基因,一枪毙命。

2004年,美国两个研究小组首先发现,非小细胞肺癌存在表皮生长因子受体(EGFR)突变的驱动基因。

2005年,首次使用靶向EGFR的药物治疗肺癌。结果发现,如果存在EGFR基因突变,靶向药物的治愈效果可以达到60%~80%。这可以说是人类与癌症交手千年,首次打了个漂亮的翻身战。

随后,又在肺癌患者中发现ALK、HER2、KRAS、CMET、ROS1、RET、BRAF等突变。

如今,当患者确诊非小细胞肺癌后,通过基因检测,超过50%患者都有针对性的靶向药物可供选择,大幅缓解病情。其中,EGFR及ALK突变药物如今已发展到第三代,用药后缓解时间超过5年的患者比比皆是。

理论上,靶向治疗策略非常巧妙,可以从根源上抑制肿瘤的进化,而且一些患者也确实获得了理想效果。但是不幸的是,许多患者肿瘤细胞随后出现药物耐受。肿瘤靶向治疗也走到了死胡同。

调动天然抗癌战士——肺癌节节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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靶向治疗的出现,相对于驱动基因阴性肺癌患者,驱动基因突变阳性患者无疑是幸运儿。对于驱动基因阴性患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线治疗仍只能沿用传统的铂类双药化疗为主。

靶向治疗之后,人们开始将目光转向人体内的天然抗癌战士——免疫细胞。免疫治疗的诞生,被称为癌症治疗史上最重要的突破也并不为过。由此,人类和肺癌的抗争进入到新的历史阶段——免疫治疗时代。

目前,以免疫检查点抑制剂PD-1/PD-L1抑制剂为首的免疫治疗药物,在抗击癌症史上取得了史无前例的成功。

最初,在2013年美国临床肿瘤学会(ASCO)年会上,PD-1抑制剂纳武单抗惊艳亮相,其可以让一些反复治疗无药可选的NSCLC患者,肿瘤体积明显且持久退缩,而在此之前,这些患者往往不知道路在何方。

2014年,纳武单抗与帕博利珠单抗,相继获批上市。

2016年10月,欧洲肿瘤内科学会(ESMO)大会公布了晚期NSCLC一线治疗帕博利珠单抗头对头对比传统化疗的Ⅲ期随机对照研究结果。结果显示,在所有终点指标上,帕博利珠单抗均展现了卓越的疗效,彻底颠覆了几十年来对晚期NSCLC患者治疗模式和疗效的认识。

仅在16天后,10月25日,FDA就批准了帕博利珠单抗用于治疗PD-L1高表达(>50%)转移性NSCLC患者。这是NSCLC免疫治疗的一个重要里程碑,也正式拉开了NSCLC免疫治疗的大幕。

2018年,KEYNOTE-189研究和KEYNOTE-407研究结果相继公布,显示无论肿瘤PD-L1的表达水平如何,化疗联合免疫治疗明显优于化疗。

ESMO 2020上公布的KEYNOTE-024 5年OS数据,再次让全球肿瘤领域的学者沸腾。研究结果显示,在PD-L1肿瘤比例评分(TPS)≥50%的晚期NSCLC患者中,帕博利珠单抗单药一线后1/3活过了5年,几乎是化疗的2倍。现如今,在欧美国家,帕博利珠单抗已经成为NSCLC一线治疗金标准。

而在我国,对于中国人群的一个更大的福音是,帕博利珠单抗的疗效可能优于欧美人群。2019年9月,在2019 WCLC大会上,由吴一龙教授牵头开展的KEYNOTE-042研究中国人群亚组和中国扩展研究结果显示,与化疗相比,帕博利珠单抗单药一线治疗,可显著改善PD-L1表达阳性且无驱动基因突变的局部晚期或转移性NSCLC患者的OS,而且中国人群的OS数据从数值上优于全球数据。

更重要的是,由于PD-1抑制剂通过调动免疫系统完成对肿瘤的杀伤,因此其毒副作用相比于传统的放化疗等要小得多,3~4级严重不良反应的发生率,降低了一半甚至更多。

笼罩人类几千年的癌症阴影正在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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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不受控制疯狂生长的背后,是基因突变所煽动。如何防止易感基因突变,或者消除突变细胞,又不损害正常细胞生长,其难度不亚于寻找长生不老药,可科学家们愣是将其撕开了一道口子!

另外,免疫治疗上市之初是用于晚期患者的后线治疗,如今不仅成为了一线首选,还逐步用于比较早期可手术患者的围术期。再就是,免疫治疗不仅用于肺癌,上市短短几年间,也被证实对很多癌种都具有优越的疗效:恶黑、非小细胞肺癌、膀胱癌、肾癌、头颈癌、胃癌、肝癌、霍奇金淋巴瘤和MSI-H的实体瘤……

除了我们熟知的PD-1抑制剂以外,NC318抑制剂、CTLA-4抑制剂、CAR-T治疗、TCRT治疗等等一系列都属于免疫治疗家族的成员,都在为人类攻克癌症贡献力量。

面对横行霸道几千年的癌症,人类从最初的束手无策,到如今能大战几十回合,甚至小范围大获全胜,无一不昭示着,笼罩人类几千年的癌症阴影正在消散……

基于进化论,或许我们攻克了癌症,但为了维护大自然的平衡,未来疾病也可能会进一步进化,人类健康重新面临新的挑战。可以预料的是,科学家们则会怀着对生命的敬畏之心,再次迎难而上!

(环球医学编辑: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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