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渔 | 喝一碗酒，一座山就是你的（下）
➝编辑：霞满天 组稿：下弦月
◎飞沙
腾格里的沙寄来了，但我没有沙漠
供它沙尘暴。没有绿洲
没有沙场，更没有边关
我只能身披黄沙，弓挽落日
像位将军，一刀直挂天际
一刀风吹万里
像匹烈马西出阳关
在孤烟的地方走石飞沙
在长河的地方轰然倒下
◎登山
喝一碗酒，一座山就是你的
索性像荒草躺下来，劈头盖脸
看残阳暮火，如何烧到夜晚
总有英雄迟暮，酒意渐涌
这山才走到一半，热血就上了心头
说句话都是鸟儿振翅
山羊为我带路，蜜蜂爱你才叮
如果群山不醒，我把桃花喊过来
陪你发芽
一起跳进这青黄不接的季节
拿根拐杖，给每块石头舒筋
活脉，群山喝了不上头
这山你不登，它就睡着了
春天你不敲门，它就不醒
暖洋洋的，等一个人
◎油菜花
藏起来的，兜风的，走失的
长翅膀的，该死的，亲吻的
吵成一锅粥的，哭天抢地的
舌尖上淌蜜的，要死要活的
半空中转弯的，手拉着手的
像只蜜蜂，由远及近，从小到大的扑向我
我的爱得从一万人的合兴乡算起
折合成四十户左邻右舍
八分地油菜花
你一喊，油菜花就会着火
就像我的祖国，满脸含羞从油菜花地里
嗡嗡嗡地跑出来
◎落雪
落雪是很多诗人的名字
你念，就会雪花纷飞
不管写不写诗
到了冬天，心里都会下雪
四川少雪，往往越不过秦岭
习惯把别的省份下的雪
空运过来
把别人的冻疮安在手上
西岭雪山的雪，仿佛擦了宝宝霜
成都也能闻到胭脂味
落雪是件奢侈的事
我们可以想像落雪，头顶风雪
从温泉出来，披上貂皮一样的大雪
路短叫绝句
山高叫长诗
允许诗人的山水一直落雪，从不缺雪
好像北方的雪，落在南方头上
◎火
是火
就得站着烧，躺着烧，转过身去烧
抱着烧
闭上眼烧
铺天盖地烧
烧得没有退路
分不清对错，看不见方向，辨不出尊卑
是火
那就烧了再说
你非要找个烧的理由
我只能告诉你
野草烧后
春天才有最硬的骨头
◎我能理解一棵摇摇晃晃的草
我能理解一棵摇摇晃晃的草
抱紧世界不放。越挣扎，越美好
探出头的一刻，得用多大力气
这种谦卑的植物
总是在我们面前仰起头，手脚并用
有时看上去，纯粹在煎熬
渺小得让人担心
有时幸福是突然看见你
某一天，心里长出一根茎
我能理解一棵孤孤单单的草
得用多大的勇气，抱紧春天
并且勇敢爱
◎私奔
这个夏天太热，适合私奔
请带上你的百宝箱
花头巾，向对岸游过去
带上你的小花伞，小花猫
长裙要月色的，发簪要繁星的
适合花前拥抱，适合月下相逢
七夕快到了
所有不相信命运的人，请随我私奔
按传统习俗，我们从银河上桥
适合私奔前，再看对方一眼
你对着夜空忽闪忽闪
我望着你，仿佛眨了千年
◎雪刀
是块铁，你就砸下来
是把火，一定要把胸膛敞开烧
是野草就得铺天盖地
是悬崖，你就往我怀里跳
是血，不流淌会生锈
是死亡，也要开得像花儿一样
是村庄，得学会削瘦
是场等了太久的雪
你不挥手
决不落下
如果你没有勇气站出来
叫出来，落下来
请像银杏叶，一片一片躺下来
把身子一分一秒地埋掉
把自己埋成山峰，河流
一寸寸抵近
春天的咽喉
我多想在西南的雪地深埋一次
像把雪刀
在微笑中融化
或者直接插进冻僵的心里
捅出最后
一滴血
作者简介：周渔，1973年生于四川仁寿，“东坡故里”诗人。毕业于西北大学新闻系。在校期间曾自费创办《表达》诗报6期，推出1997中国现代诗歌理论大展（上、下）。从事媒体编采17年，主编，眉山市第二届政协委员、名评论员，2013年辞职从商。现为仁寿作协副主席，“中国力量诗歌联盟”发起人、会长，《联盟力量》总编。
诗观：如果诗是块骨头，也要在骨头上咬下一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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