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南怀瑾先生与老师袁焕仙先生问答（下）

我有三个精神成长的导师，一位是佛陀，一位是凤仪先生，一位就是南怀瑾老师，素味蒙面，音容笑貌却在心中。偶然机会读到南老和他的老师袁焕仙先生问答记录，犹如醍醐，受益无穷。再次感恩。

问：“参话头莫属密法否？”

先生曰：“属密。对面不相识故，曰世尊有密语。”

问：参话头属于密法吗？

答：属于密法，有句话说，最远的距离就是视而不见。好比世尊拈花。

问：“参话头莫属显法否？”

先生曰：“属显，遍界不能藏，故曰迦叶不覆藏。”

问：参话头和显教什么关系呢？

答：也属于显，明显到天地不能藏。就如迦叶微笑。

问：“参话头莫是小乘法否？”

先生曰：“是小乘法，谓汝参话头有功用故，有修证故，有开悟故，有所得故。”

问：参话头是小乘吗？

答：是小乘，因为有修有证，有开悟有所得。

问：“参话头莫是大乘法否？”

先生曰：“是大乘法，谓汝参话头无功用故，无修证故，无开悟故，无所得故。”

问：参话头是大乘吗？

答：是大乘，因为不执著功用，不执著修证，也无开悟无所得。

问：“参话头莫落空否？”

先生曰：“落空，参一话头不作一话头故。”

问：参话头是不是落于空亡？

答：是落空亡，话头中无话头。

问：“参话头莫滞有否？”

先生曰：“滞有，参一话头即是一话头故。”

问：参话头是不是也是“有”？

答：是有，因为话头就是话头。

问：“参话头莫属非有非空否？”

先生曰：“非有非空，参一话头不作一话头，不作一话头即是一话头故。”

问：参话头非空非有？

答：非空非有，因为话头非话头，是名话头。

问：“参话头显法报化三身否？”

先生曰：“显。能参即报身，所参即化身，能所两忘即法身故。”

问：参话头具足三身吗？

答：具足。能参是相，是报身，所参是用，是化身，能所双亡是体，是法身。

问：“参话头具足智仁勇三德否？”

先生曰：“具足。知参话头即智，能参话头即勇，一种平怀无染无净即仁故。”

问：参话头符不符合儒家仁智勇？

答：具足。知晓参话头是智慧，能下定决心参话头是勇猛，参的状态不垢不净是仁德。

问：“参话头具足法身、般若、解脱三支否？”

先生曰：“具足。话头起参即般苦，话头不着即解脱，话头寂灭即法身故。”

问：参话头具备法身、般若、解脱三个角度功用吗？

答：具足。话头开始参就是般若，正在参就是解脱，参而忘参是法身。

问：“话头具足菩提否？”

先生曰：“话头即菩提，菩提即话头，胡云具足不具足？所以者何？菩提者空无所得也，话头者亦空无所得也。”

问：话头和菩提心什么关系呢？
答：话头即菩提，菩提即话头。哪里具足不具足？为什么？菩提心，一切不执著，话头也是一切不执著。

问:“话头具足涅槃否？”

先生曰：“话头即涅槃，涅槃即话头，胡云具足不具足？所以者何？涅槃者不生不灭义，话头者亦不生不灭义，盖话头之起为缘起，话头之灭为缘灭，而是话头者本自不生，今何曰灭？即无生灭故即涅槃。”

问：参话头能否终究涅槃？

答：话头即涅槃，涅槃即话头，哪里具足不具足？为什么？涅槃，就是不生不灭的意思，话头也是不生不灭的意思。话头起就是缘起，话头灭就是缘灭。但话头本来不生，哪里会灭呢？不生不灭不就是涅槃吗？

问：“参话头每每易作道理会时如何？”

先生曰：“若作道理会，三藏十二教有明文，何故亲投吾处学参话头？”

问：参话头，里面是不是还有知识道理？

答：如果想学知识道理，三藏十二部经讲的够多了，还参话头干什么？

问：“学人当参话头时，不作道理会如何？”

先生曰：“道理与汝何仇何怨汝不会他？”

问：我参话头时，不去想它什么意思对不对？

答：道理与你何愁何怨？干嘛不理它？

问：“学人参话头时，不作道理会，亦不作不作道理会时如何？”

先生曰：“丑！一派游腔滑调，戏论诽言，允为魔说，何有吾宗？”搁笔不书，寂然在定。久之，怀瑾私退。

问：那我参话头时，不去想话头本身的意思，也不去想不去想？

答：丢人呀，油腔滑调，在概念里打转，是开玩笑吗？别提是跟我学的！

先生放笔不答，再次入定。南怀瑾先生默默退走。

翌日再参，问：“学人参情紧切，或觉大弥虚空，或金光闪烁，或显赤白黄绿等光，大如月轮，小如豆粒，或如电光闪烁时，未审何至，属优属劣，未知何从？祈示。”

先生曰：“概属光影，汝但不着，亦许胜境，若欲取之，翻成大患，何也？盖汝之本体无相，无空无不空也。”

第二天再问：我在参话头时，或者感觉无边虚空，或者看到金光闪烁，赤白黄绿各种颜色，大的像车轮，小的像豆粒，忽隐忽现，不知道这是什么现象，是好是坏？

答：不用管光影不光影，说明你用功了。如果执着于光影，好境界就成了坏种子，为什么？真我无相，无空无不空。

问：“正参话头时，忽觉虚空粉碎，大地平沉时如何？”

先生曰：“咄！我说汝白昼见鬼，何也？虚空无形，汝从何碎？且不说粉，赵公山高，灵岩山低，汝从何平？且不说大地非大地。”

问：正在参话头，突然感觉虚空粉碎，大地平沉是怎么回事？

答：停，你这是白日见鬼。虚空本来无形，如何粉碎？山高水低，大地怎么平？

问：“参话头不能虚空粉碎，大地平沉邪？”

先生曰：“恭喜恭喜！虚空粉碎也。贺喜贺喜！大地平沉也。细检细检！”

问：参话头不能虚空粉碎，大地平沉吗？

答：恭喜你，虚空粉碎了，大地平沉了。还要继续用功。

问：“古德云：'虚空落地’、'柏树子成佛’。未审参话头能否届此？”

先生曰：“能。汝参话头便是柏树子成佛，不参话头便是虚空落地。”

问：古代大德说虚空落地，柏树子成佛。参话头也可以做到吗？

答：能，你参话头不就是柏树子成佛吗？不参话头就是虚空落地。

问：“古德云：'藏身处莫踪迹，莫踪迹处莫藏身’。未审参话头能否届此？”

先生曰：“参话头便是藏身处莫踪迹，不参话便是莫踪迹处莫藏身。”

问：古代大德说，藏身处莫露踪迹，不露踪迹处莫藏身。参话头也可以吗？

答：参话头就是藏身处莫显踪迹，不参话头就是不露踪迹处莫藏身。

问：“学人必到何阶真疑乃生？”

先生曰：“不问收获，只问耕耘。”

问：学生到什么时候能生真疑？

答：不问收获，只问耕耘，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问：“真疑起已，开大悟后，还参话头否？”

先生曰：“参。谓话头在未悟前为方便般若，即悟后即实相般若。”

问：真疑出现后，大彻大悟后，还要参话头吗？

答：要，未开悟前“参话头”是工具，已开悟后“参话头”是本分。

问：“得大悟后，顿同佛体，莫不参话头否？”

先生曰：“不参。谓既开悟后，觅法不得，觅人不得，觅我不得，谁是话头？谁是参者？”

问：大彻大悟后，与佛无二，可以不参话头吗？

答：谁让你参？既然开悟，何处觅法？何处觅人？何处有我？什么是话头？参的又是谁？

问：“大悟人莫无功勋否？”

先生曰：“若无功勋，谁教化汝？”

问：大彻大悟后，还有功德吗？

答：若无功德，谁教化你？

（“功勋”是什么意思呢）

问：“大悟人还修报化否？”

先生曰：“报化体空，谁是修者？谁当修者？”

问：大彻大悟后，还有报身，化身吗？

答：报化都是空，谁修行？谁被修？

问：“大悟人莫不修报化否？”

先生曰：“若不修者，谁知报化？”

问：大彻大悟后不修报身化身喽？

答：如果不修，谁知晓报身化身？

问：“大悟人还断习气否？”

先生曰：“若断习气，阿谁大悟？”

问：大彻大悟后，还要断习气吗？

答：如果还要断习气，谁大彻大悟？

问，“大悟人莫不断习气否？”

先生曰：“不断习气，汝从何悟？”

问：大彻大悟后不断习气吗？

答：不断习气，你从何处悟？

问：“大悟人还得神通否？”

先生曰：“不得神通，是谁得悟？”

问：大彻大悟后有神通吗？

答：得不到神通，算什么开悟？

问：“大悟人必得种通否？”

先生曰：“若得神通，是得神通，何云大悟？”

问：大彻大悟后一定得神通吗？

答：要得神通，就得神通，和开悟有什么关系？

问：“大悟人还成佛否？”

先生曰：“汝食饭，还饱否？”

问：大彻大悟后还要成佛吗？

答：你吃饱饭还饿吗？

问：“大悟人还有位否？”

先生曰：“有。劣法尚有，况大悟人邪？”

问：大彻大悟后还要提升吗？

答：要，不圆满的法都有，何况人呢？

问：“大悟人既云有位，是彼位者，在凡位邪？在贤位邪？抑在声闻、缘觉、菩萨、佛等位邪？”

先生曰：“不在凡位不在贤位，不在声闻、缘觉、菩萨、佛等位。”

问：大彻大悟后既然还能提升，那大悟人是凡夫，还是圣贤，是小乘还是大乘，是罗汉还是菩萨又或者其他？

答：非凡夫非圣贤，不在小乘大乘间，罗汉菩萨不住，菩萨佛陀等闲。

问：“既不在如是等位，确在何位？”

先生曰：“确在何位？”

问：这些都不是，那是什么？

答：你问什么？

问：“何位？既何云，何曰位？”

先生曰：“一位不居，位位皆显，说名何位，何位无何，无何即位，权曰确在何位。”

问：什么高度？也问高低水平，也问角度维度。

答：高低不落，大小不显，高低水平谁来定？角度维度谁来选？

问：“莫落空否？”

先生曰：“不落空，了了常知故。”

问：这是飘了吧，有些空，摸不着边？

答：不落空，了了分明，个个清楚。

问：“莫成断灭否？”

先生曰：“不成断灭，感而遂通故。”

问：说的太肯定，是不是太绝对了？

答：不绝对，《金刚经》说有持戒修福者，明白我在说什么。

问：“莫滞有否？”

先生曰：“不滞有，得无所得故。”

问：刚才说不空，不空就是有喽？

答：也非有，因为得无所得。

问：“莫趣两岐否？”

先生曰：“不趣两歧，长不是短，青不是黄，有不是空，是法住法位故。”

问：空有两元，掉进了边见？

答：非两元，长不是短，所以长短不二；青不是黄，所以青黄不二，法住法位。

问：“莫自语相违否？”

先生曰：“不自语相违，滴滴显无生之沛，圆圆透法尔之全故。”

问：不是自相矛盾吗？

答：不矛盾，句句直指无生，刻刻不离法性。

问：“如是放论游词，莫染污否？”

先生曰：“不染污，万法本闲，体净不受故。”

问：东扯葫芦西扯瓢，是不是污染，太放纵了？

答：不污染，本来清净，不动不摇。

问：“毕竟一句，究作何道？”

先生曰：“斜阳不放霜林晚，染叶红于二月花。”

问：如果非要说一句，您要说什么？

答：水落石出。

先生搁笔，怀瑾礼退。

全文结束

（参考袁焕仙著作集《维摩精舍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