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不影响你啥”的阿姨电话
“张涛啰,你啥时候到韩家加油站这,姨心过意不去,想给你说几句话,不影响你啥……”
我在2019岁尾接到这么一个电话。打电话的阿姨姓田,从我包联的辖区改嫁他乡。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刚到基层,分工包联她改嫁前的村庄。那天跟现在差不多,很冷。她简单介绍完自己,便“直奔主题”。
“姨今天从x地搭车来,来一回不容易。前几年手宽松,日子也好。将两万元信任地存给邻居基金会,未想到几年下来,邻居烂包了。不分利不说,连本也不知脚落何处。更想不到的是,找了上级处理,邻居非但没有好话,现场还把当初我们几户存钱的乱骂一通……”
她是我重回基层工作找我的人,我认真地听她说每一句话。
“从大的方面来说,有事找政府没错,但也得看什么事。比如姨你这事,这属于民间借贷纠纷。从事情本质来说,当初我们存给邻居,那是我们信任,想分得一点利也是我们的初衷。然而,我们没有把钱存到银行而存在邻居那,因为邻居那的利息比银行高。后来的结果,证明了高利息意味着高风险,对吧?”
她“嗯嗯”不停,两眼有神的望着我,心急地问:“那你说现在咋办?”
“我有三条建议,一是自己主动找,如果不行,那就第二条,委托村里有威望,同时也能跟开基金会的人说得上话的人,让人家给你协调;如果还不妥,那就与过去一起存钱的人一起,给金融办和公安局刑侦大队立案,借力帮咱要……”
她说“听懂了”。我为她提供了相关联系人的联系电话,并打了相关电话。
“姨还有一事,”话刚出口,满眼的泪花夺眶而出。我心一紧。向她递了纸巾。
“改嫁后,我那儿子从不认我。成天不学好,没事打牌喝酒,不想着正经营生,总想着天上掉馅饼的事,好好一个娃,现在学坏了。大概你听说过吧,他爸去世后,还去北京闹,让政府给他花钱埋人,唉,我苦啊……”
“呜呜”声一片。我不知如何是好。半天过去,我小声试探问:“姨,你现在啥意思?”
待情绪稳定后,她告诉我:“我说给你听,意思是看那地能不能给我要回来,反正他也不干正经事,也不种。”
我点了根烟,同样试探着说:“姨,你看这样行不,我说的不一定对。既然咱改嫁走了,离地也远,要那地干啥。孩子不对,在父母面前还是孩子,还是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还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既然这样,地在他手在你手有啥不同。天下父母把谁都有办法,可对自己的孩子有时真没办法。再说了,孩子今天这样,我们做父母的,肯定也有责任,或许是因为我们当年的离异让孩子心里受到很多影响,他能认父亲,说明他对你还是有意见。有意见就需要沟通,娃即便做了让你生气,你认为不对的事情,我们做大人的就让一些,如果孩子还对你有成见,咱就当没养。但我相信,终有一天,他会想着你的……”
一番话下来,阿姨哭得更伤心了。临走,她说“你说的对着哩,是这么个理。地,我不要了。他娃自己想去吧!”
第二次见的时候,非常匆匆。她说她搭班车来,没事,就想看看我,给我带来几个苹果。由于我因公事外出,立即从兜里掏出一百元,硬塞给她,要她保重身体,有事电话联系,并安排同事将她用车送回家。
我接了她的电话,身心俱愧,总觉得对不住她老人家。诚惶诚恐之际,回答说“姨的好心我收到了。冬天了,把自己身体当事好。我这,你就少操心,我有空了来”。那韩家加油站在哪,我并不知道,它似乎在心上“有空了来”的地方。
界世的你
我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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