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沙发 | 作者：程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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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头很想坐坐那套红沙发。虽然是人造革，而且样式已经老旧，当年红艳艳的色彩也已慢慢退却，但只要看一眼，仍能把老张头的心燃烧起来，撩得人心潮翻涌，让人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稳。

那套红沙发，稳稳地摆在春雨按摩店里。二十多年的光阴，那套沙发承载过无数个人的屁股，一波波的人来了，又去了，再迎来另一波。老的少的，胖的瘦的。就这东沙城，几乎所有的人都坐过春雨的红沙发，唯他老张头没有坐过。

老张头也尝试过坐春雨的红沙发。一次他路过春雨的按摩店，见那套红沙发很是稀罕地闲着，便趾高气扬地迈进春雨的按摩店，扔下一叠钞票，然后理直气壮地要在那套红沙发放下自己肥壮的屁股，却被春雨及时地拦下。笑意如春水般的春雨灵巧地给他挪过了一个纤尘不染的方凳，又笑意盈盈地请他就坐。老张头倔强地要去坐那觊觎良久的红沙发，春雨只得沉下脸来，客气地说：“张哥，这个方凳就是为您专门准备的。我家的沙发是爱心牌的，我的沙发不能让不孝子孙坐，没有孝心的人只配坐冷板凳。我一个弱女子能有口饭吃不容易，不能破了我的财运……”几句话说得老张头面红耳赤，想起自己惯着老婆虐待老娘之事的风波还未平息，猛不防还被人揭了短，立觉无地自容，抓起那叠钞票落荒而逃。从此，总有些关于春雨的不三不四的流言传来传去，透进春雨的耳朵里。春雨仍是整天的笑意满面，照常营业。

老张头自己也买过一套红沙发，还是真皮的，火红的颜色把整个家都衬出一片霞光，比春雨的红沙发要高端大气上档次。老张头把屁股放在上面，挺直身板颤一颤，有种腾云驾雾般飘飘欲仙的快感。但他脑袋里只要一闪现春雨的那套红沙发，那种神仙般的感觉便立马跑得无影无踪，心里刚燃起的那点热情立马被凉水浇透。再看看春雨店里那排着长队等着坐沙发的人，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说起来，开汽车修理铺的老张头和春雨还是老邻居。春雨的父母先继病死后，春雨便辍学进省城做了按摩店的学徒。三年后，回东沙小县城开起了按摩店。店铺开张那天，那条两米长的红沙发占了很大的彩头，简直轰动了当时的东沙城。人们坐够了椅子凳子，还没体验过坐沙发的新鲜，更没有趴在雪白的床单上被漂亮美女按摩的体验。春雨的纤纤玉指柔韧有力，揉搓得人通体舒畅。人们一窝蜂似在涌向春雨按摩店。即使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春雨的沙发褪色了、过时了，人们还是源源不断涌向她的按摩店。

没有褪色的，是天生秀丽的春雨。随着岁月的变迁，她从含苞待放的芙蓉花，变成了热烈奔放的玫瑰花，更有着成熟女人的风韵，她单身的原因成谜，同时也成了很多成家的没成家的男人的捕获对象，都不约而同地借着按摩打着春雨的主意。春雨的性闻传播也从未停播过，主讲人当然是老张头，在那条红沙发上把春雨和各种男人的故事编排得有鼻子有眼。大家津津乐道听老张头讲来讲去，又都不约而同笑骂老张头：“你就是吃不成葡萄，说葡萄是酸的。”

老张头不服气，每天夜晚借着散步的由头在春雨按摩店四周转悠，试图找到某种机会，或者，现场捕抓春雨的性丑闻也好呀。这天深夜，同学聚会上喝高了的老张头本该在家休息，但已养成的散步习惯又促使他踉跄走出家门。待他摇摇晃晃走到春雨按摩店对面，依稀听到已拉上窗帘的店里有女人似痛苦又像快乐的呻吟声。老张头立马来了兴致，心想这下可被我抓住了。他快速走到店门口，瞪大眼往门里瞅。只见春雨衣衫不整地被一个粗壮高大的男人压在按摩床上，男人已脱得精光，被压住的春雨四肢八爪鱼一样乱挥乱舞。老张头一拍脑门，脸烧得比沙发还红，连声说着“晦气”就要往回走。刚转身，又似乎听清屋内痛苦的女人尖叫和呼救的声音，顿时明白这和他想象的场景很不一样。老张头没了主意，正踌躇间，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传来，老张头回转身，借着酒劲踹开了春雨的门，抡起屋内曾经专为老张头准备的冷板凳砸在那男人的大脑袋上。那男人吃痛转身一脚踹向老张头，直把老张头踹飞在红沙发上。“叭”的一声，红沙发立马散了架，又“哇”的一声，老张头吐出一口鲜血，在褪色的沙发上红得格外显眼。

男人套上大裤衩，拎起衣服就要走，还不忘骂骂咧咧：真他妈晦气，竟是个石女，留给你享受吧。

男人没走成。老张头在进屋之前，已掏出手机拔打了110。

作者简介：程中学，女，笔名冰煌雪舞。从南漂到北，爱好写作，坚持学习，作品散见于《微型小说选刊》《青春期健康》《散文百家》《短篇小说》《新民晚报》《羊城晚报》《天津日报》等全国各级报刊。著有纪念版诗歌集《时光剪影》与古韵集《古韵今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