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名高评张继:得之清劲憨朴,失之荒率粗糙
多年前,我固执地认为,军人是搞不好艺术的!那枯燥的生活,古板的行为,不知要泯灭多少艺术细胞!一日,小师妹拿了自己的习作,向我求教,我见她还有些姿色,萌生了非分之想,她却对我说,毕业后,她要去当兵,要不,就嫁给当兵的!那以后,我见了军人就不爽。据说,张继是特招入伍的,23岁在周口师院搞书法展,引起震动;34岁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个展,好评如潮;37岁当选中国书协理事。周口师院不怎么驰名,却出了一个张继,再来一个毛国典,都是隶书方面的领军人物!部队出人才,也出书法家,这是我以前未曾料到的。关注张继,使我觉得军人也可爱起来!年初,曾和朋友看了齐白石的展览。出来后,我说大师有一种品质叫童真,能否在某个领域走得深远,这一点很关键。我和张继不熟,他的为人自然无从谈起。但每见他的隶书,就想到齐白石那幅《青蛙图》,一只青蛙从池塘边跃向水面,另一只却被水草羁绊了腿脚,耷拉在那里。张继的作品弥漫着童趣,犹如白石老人的画。张继给自己起了个斋号,叫四融堂,力求能在诗书画印四个领域有所作为,这一点很好。近代吴昌硕、齐白石、黄宾虹三位巨匠都是这么做的,若说他们的诗词超越了绘画,超过古人,我是要发笑的。张继在这方面稍有努力,有人即撰文说他已做得如何如何,俨然成了大师!以诗文而论,我承认自己寡闻,只晓得张继写了篇《中国书画千字文》,并没什么著作问世,若以此便冠以美名,那是中国文化的悲哀。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文学,诗词于这个年代已经遥远,要有所作为谈何容易!还好,张继很谦虚。说到这里,搞书画的,似乎不说自己会写诗,那就显得没文化。其实大可不必,艺术的文化性没有那么狭窄!前些日子读了几本艺术家的书,希望能从中有所收益,这几日整理张继的资料,才知道他是有想法的。谈书法,张继有一套,无论师法途径,对理念的把握,都是有深度的。但他的这种深度并没能很好地发端于文字,其影响也就有了局限。事实上,书法到了一定程度,已不是技法问题,而是一种选择和尺度。张继的隶书拙朴爽健,既想高古,又欲妍丽,沉实中又想闹腾出灵动的意思。他涉猎书体较多,不盲目,有承传互补的思路。比如写章草,习汉篆,都是对隶书有所补益。我以为,他的作品,趣味性是最动人的。这一点,他似乎对《好大王碑》一类情趣突出的碑刻有着深刻的理解,合理使用夸张,来诠释他对美的理解;张继的隶书崇尚对比,或正或欹,或大或小,或密或疏,或方或圆,有提有按,有静有动,有实有虚,有枯有润,在变化中营造一种和谐。细察之,他的用笔不外乎四类组合:一、篆书的圆浑挺劲与方折清刚的碑版意趣的组合,这里,既有线形上的对比,也有空间上的区别;二、篆书用笔与简牍细末的融合,多见于笔画较少的字,写得小而沉实,于古拙中不忘清丽的表达;三、笔画较多的字,张继习惯造方,线条细劲紧密,空间或框架多取方势,以弧线或篆书笔意来破;四、在张继隶书作品中,为求灵动,也会出现草书的笔意。
几年前,朋友和我谈张继,认为他的隶书造作的成分多了些,不够自然。我表示认同。据说,张继写字速度极快,见过他挥毫的学员,本来写得不错,回去一效仿,愈写愈差。搞得张继也没辙,在媒体上重申,速度因人而异,与审美走向相关,不可盲目认同。的确,文雅的气象多因舒缓的笔触,老辣的风神来源于强烈的节奏对比,选择是很个人的事情,来不得盲目崇拜。张继的隶书注重势的营造,布局渗透了绘画的因素,但在某个阶段,做得还不够理想。去年,我在张海艺术馆见过他一件作品,尺幅不大,系乱石铺街一类。说真的,这幅作品分寸感似有不足,用笔也显得粗疏。事实上,振迅飞动的用笔成就了张继的爽劲清刚,也带来了作品的某些荒率和粗糙。好在这只是个过程,张继用孙过庭那句话来诠释自己的学书轨迹。:“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风景,张继一路这么走来。
前几日,于《书法报》上见了张继《书画千字文》新作,颇为惊讶,险绝之后的回归让张继以全新的姿态展现在读者面前。此时,我深切地感受到一个书法家在塑造自我过程中所付出的努力。我手写我心,张继走得自信而扎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