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丨在海岛过年

【一】

不會忘記，人生第一次離家遠行且在外過年，是在舟山群島北部的一個懸水小島上的軍營里。

那是七十年代初的一個冬天里，我從溫暖如春的富春江畔來到了東海前哨大洋深處一個懸水小島上的海防軍營。

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年冬天懸水小島的氣候特別的冷，我們這些雖然穿著棉衣棉褲依然覺得非常冷的新兵蛋子，被一陣陣從海面上刮過來的海風吹得直哆嗦。

新兵連訓練的課目，開始都是單一的隊列操練，盡是一些齊步走，向左轉和向右轉及向後轉的訓練，比較輕鬆，因為輕武器還沒有發到每個新兵的手裡。

每天早上起床號吹響，新兵們就三下五除二集結後就開始進行隊列訓練。隊列訓練雖然輕鬆，但比較單調乏味，還顯得有些機械而枯燥。

訓練新兵的軍事教員都是從各連隊抽調來的軍事精英，在新兵連裡擔任班長和排長職務。他們一個個求勝心切，把口令喊得山響，人人都懷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理。

当时的新兵大都来自农村，文化程度低，小学毕业已经是很不错了，初中生和高中生少之又少，一天没有进过校门的也有。可想而知，要想在短时间内完成上级下达的各项训练任务，难度系数很大。教员们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的，能利用一分钟的时间决不浪费60秒，把新兵训练成了陀螺似的。

【二】

原以为大洋中的小岛受海洋气候的影响，一般来说是不会很冷的，可那年的冬天竟然出现了滴水成冰气温下降的现象。

新兵连驻扎在渔村里的一个晒场上的几间仓库，这是渔村用于夏季海带收割后存放的地方。如今只是在地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稻草，就成了我们新兵连训练睡觉宿营的地方。

当时受国民经济的影响，驻守岛礁的部队官兵大都租住在岛上老百姓的家里。当然也有部队自己建造的房子，那是用毛竹蒿草搭建的简易房子，地坪是泥土，天热的时候，地下的蚯蚓也会爬出来凑热闹。

部队所在地开始建造平房，官兵们从山上采下石块砌墙，外墙用水泥沟缝，屋顶盖的是长方型的大瓦片。

这种用块石砌成的平房坚固无比，非常适合海岛战备防御的需要。这些平房一律釆用一字型的设计和建造风格，一幢幢平房，一字型的座落朝向在不同高度的地面上，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风格和建筑特色，一时间成了小岛上最亮丽的风景。

随着时间的推移，驻守在小岛上的官兵发扬艰苦奋斗连续作战的精神，又开始挖掘坑道来作为基层连队的永久性驻房。坑道坚固耐用，具有良好的隐敞和防御功能，一时间成为了小岛官兵心目中最理想的营房。

坑道营房的建设，大大改善了守岛部队官兵的驻守条件。坑道冬暖夏凉，缺点是一到了夏天，坑道内的石壁上就开始出现渗水现象，严重影响了官兵们的正常生活秩序。驻扎在高山上的连队，常年遭遇海雾的侵袭。尤其是夏季，官兵们的被子衣服都是湿漉漉的。时间一长，官兵们的关节疼痛和不适症状开始出现了，而且逐年有增多的趋势。随着国民经济的发展，守岛部队又开始了大规模陆地上新营房建设项目，从而使驻岛部队官兵的居守条件发生了质的变化……

【三】

新兵训练进入尾声的时候，一年一度的春节也即将来临。这是新兵们离开家乡在部队过的第一个春节。

新兵连属于临时组建暂列分队，不像是永久性的老连队有固定的生产基地和饲养牲畜的养殖场所来种植蔬菜和养殖猪羊来改善官兵生活伙食，硬碰硬，靠的就是官兵们的那点伙食费标准，没有任何其它来源的生活补贴，加上新兵大都来自农村，十八九岁的年龄，正是长身体讨吃的时候。在家里吃的都是五谷杂粮，大米饭是很少见到的。到了部队里，一天三顿大米饭还是有保证的。新兵们见了白花花的大米饭，不要菜，也能扒下三大碗，呼拉呼拉，一下子就扒下肚里去了。

这个时候，最让人感动的是新兵连的司务长和给养员，为了让新兵们吃饱喝足，总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因为稍不留神就会出现空缺，那是最让人揪心的事了。

为了节省开支，新兵连所有官兵一律用井水洗脸刷牙，烧开水需要煤，这又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尽管当时的天气越来越寒冷，但没有人会去拧旋饭堂门口的那只开水保温桶的水笼头开关放热水洗脸刷牙，都会很自觉地跑到渔村里的水井去完成洗刷。

 

【四】

一转眼已到了除夕，大过年的，尽管是在海防军营里，中午的饭菜还是挺不错的。每个班都是五菜一汤，有鱼有肉，一盆红烧肉，煮得乌黑发亮，每块都有小孩子的拳头大，塞进嘴里满口流油香气四溢。

除夕中午的这顿午饭让新兵连的所有官兵大开了眼界，吃到了盼望已久丰盛的午餐，连日来艰苦磨练的苦衷一扫而去，每一个新兵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和满意感。

午餐后，每个班去炊事班领面粉和馅子料理。料理分别是一斤猪肉和一棵大白菜，由各班自行组织加工制作白菜馅和饺子皮，因为全连只有一口大锅，下饺子的时间只能按那个班饺子先包好，那个班先下锅煮饺子吃。可以这么说，吃饺子这一天的开饭作息时间是迟早不统一的。

饺子对于我们这些南方出生的人来说是陌生的，大多数人是生平第一次看到包饺子，拿着做馅的白菜和猪肉不知道如何是好。幸好班里的正副班长都是当兵几年的老兵，对于包饺子这种活儿来说可谓是小菜一碟，拿手好戏。

记得班长司胜忠一边加工制作饺子皮，一边说：＂当兵必须学要会包饺子，否则你会饿肚皮的，没有人会帮你包饺子的！＂

这话听起来真的有点吓人，没有办法只能赶鸭子上架，学着班长他们的样子，一点一点地包裹起饺子来。不过，初经我们新兵的手包裹出来的饺子歪不拉几的，有的地方的馅儿都露出来了……

【五】

生平第一次参与了包饺子的活动，尽管包得不是很好，但还是觉得很开心的。

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别的香，以至于半夜里紧急集合的哨子响了好多遍之后才发现自己差点拉下掉队了，要不是班长司胜忠把我推醒，我可能还在梦境中哩？！

如今岁月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那次除夕夜初涉包饺子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仿佛就在眼前，是那么的美好，又是那么的快乐和开心。以至于后来发现自己真的是越来越挑剔了，每次吃着从超市买回来的饺子总觉得没有在军营里自己包的饺子好吃。

话说回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每年过年的时候，除夕夜的这顿饺子我是一定要自己来包裹的，这也成了家中不可缺少的一种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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