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压不死虱子

        原来我放牧的那条二黄牛,非常凶悍,但也怕农夫,当农夫举起鞭子,他还是有些恐惧,吓得只跑。走!当农夫高高的举起鞭子,一声呵斥,二黄牛拉犁的速度自然快起来。
        他脾气非常桀骜,将我们孩子肯定不放在眼里,看到我们老远就做攻击状。先用后面两只蹄子往后刨,刨得泥土直飞,样子非常吓人。我们只得站在远远地观看,生怕他追过来。这时他更加嚣张,用头在地上或田埂上猛顶,或突然用角顶某一棵树。搞得小树直晃,小树无端受到折磨和屈辱。
        有时,我在放牛的时候,看到他身上全部是绿头苍蝇和蠓虫,黄牛的皮肤痛得直抖。我经常心生怜悯,就用一只破鞋的底绑在劈开的竹棍之间,扎紧,做一只打苍蝇的板子,在他身上打,拍死那些吸血虫,打得鞋底全部是血。虽然牛有时也用两只角回头去身上使劲擦几下,或用尾巴在后面使劲甩几下,其实几乎毫无效果。牛蝇和虻虫依然吃得肚子是鼓鼓的鲜血。
       有多少次,二牯子黄牛想,我这么大的身躯对你一个小小蚊蝇都没有办法,还了得。于是他就在地上打滚,就躺在地上使劲的打滚。尽管他翻滚得厉害,其实他身上的小虫和虱子一个也没有少。牛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虽然使劲打滚,可就是翻不过身来,只能翻个半身。因为他是牛魔王下凡,犯了错误被贬到人间。因此,牛的一生始终不能看到天。因而他躺在地上,无论怎么滚,始终不能完整地翻一个身,只能在地上翻个半身。
         因此脊背上的虱子就更奈何他不得。我们看到二黄牛对我们发脾气的时候,或发威顶树,或用头在田埂上挑泥土或用后蹄刨土时,我总是笑:牛,你不要能,牛大压不死虱子的!以示我一个放牛孩子对于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蔑视。
         昨天碰到一个人,长得一表人才,声如洪钟。坐在我旁边,模样大气,气势如虹。我看到他坐在我身边,我已经矮了半截,就像看到二牯子黄牛,我赶紧往旁边挪了挪。他指着我:你知道我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我唯唯诺诺地说:我既不知道你是谁,我们也没有见过面,小民天天捂在家里,故而您不认得我。
        他大气地并毫无原则地原谅了我,说,哦,这样啊,就对了。
        于是,针对全桌的人他开始了他的演讲:“我很牛逼的,我在溧水通吃,畅行天下”,想想不对,还是觉得有什些不妥,于是他补充道:“哦,是溧水。谁见到我都要点头哈腰。”我看他的样子,的确有些大派头,人家见到他一定是点头哈腰的长相。尽管这样说有些野蛮,但他改口把天下说成溧水,我还是觉得他有些可以原谅和有救的。
        所有在场的人都笑。我却很严肃,因为我没有见过世面,也没有见过大官。回忆一下,能直接用肉眼看到的、最大的最近的就是主席台上给我们开会的区委书记区长。再就是在电视上有看到的国级的大干部,当然电视上谁都能看到的。我看得到,人家也看得到,不足为奇。
       有人总以为自己了不起,有钱的,当官的,甚至认识几个熟人的,或长得有点姿色的,只要有一点资本就拿出来与人比试。像是天下是他们的,然而,我还是相信牛还是牛,无非是天天拉犁拖车,只是与我干活的方式不同。再就是牛多了一个用处,长肥了去屠宰场,上餐桌。当然像西班牙用来斗牛的也有,我们这里没有,这一点我们还是有些遗憾。反正我放牛的时候没有看到牛能压死过虱子,都是我替他们用鞋底板拍死或者在牛身上喷敌杀死才让那些虱子纷纷死掉。
        无论你再大,你只是一个牛,也只是给人提供肉类和力气的。当然用来挤奶的牛就不说了,听起来让人流泪,因为他的孩子被带走,奶水还要供给人喝,就更加可怜悲惨。牛们也只是在农夫把鞭子放下,将架在脖子上的扼头取下时,牛才会装模作样地在那里用角顶泥撞树,样子吓人,其实只是一条可怜的畜牲而已。
         牛大压不死虱子,牛并没有知道,只是以为自己能压死。人牛逼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悲催,其实人有时还不如牛,为何把猛人说成很牛的,而不把猛牛说是很人的,这就是明证。因为人最不好预测的,一夜之间成为阶下囚的,或一夜之间被打下凡间的,或行恶遭报应的,或为劣遇不测的,我们也看得多了,听得都腻了。
       做什么事还是谨慎点好,不然,力气再大,样子再雄伟,也只是一头牛,直接的说就是一堆肉。优雅的女士和懵懂的孩子在温馨的烛光里,用一只明晃晃的小叉子,轻柔地叉一小块,在温柔的烛光下往嘴里送一块嫩而新鲜的牛肉。其实谁又知道,那牛活着的时候很厉害的,样子也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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