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里的“独行侠”

尽管菜市场路口的马路正在破土修路，还摆放了一个“施工请绕行”的指示牌，但这并没有影响“书振蔬菜批发零售店”的生意。

书振，我想应该就是这个四十岁出头的老板的名字吧。我经常下班后，直奔他的蔬菜店，可我对他真的不了解。我只知道，每天下午下班时间，他这不大的门口就会围满一群买菜的人，弯着腰，弓着身子，捡拾筐子里的青菜：辣椒、黄瓜、西红柿、豆角、茄子、土豆、洋葱……反正应季的蔬菜，他都大批量的供应。刚开始，有些老太太来买菜跟他讲价，他不乐意。一副骄横的态度：“你别跟我讲价！你往（菜市场）里面走走，绝对没有卖我这个价的。”听到这话的人，尤其是当时正在买菜的，都觉得占了便宜，也不说话，低头忙挑东西。讲价的老太太也不甘示弱，嘴里嘟囔着：“便宜没好货，我看看。”说着也顺手抓起身旁的塑料袋去挑菜。

我是极其不喜欢用塑料袋的环保主义者，但有时候确实方便卫生。有几次，我自己拿着塑料袋，到了那里，把菜装进袋子里，收钱算账的女老板（估计是书振的媳妇）用沂南话（猜的）对我说：“你可真好。那些人来买菜，（塑料袋）一抓一大把偷回家。”我说，拿回家都是一次性垃圾，占空还得扔掉。当然，也就那么几次，后来，我总觉得拿自己的塑料袋去买东西怪怪的，也就没再这样做。

我觉得书振有时候卖菜真霸气，管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盛气凌人的样子。不管你工作上是什么职业，什么职务，到了他这里，就得听他的。我们都像他的“臣民”一样，弯腰伏地，像米勒的“拾麦者”一般，挑选中意的蔬菜。他则站在收款处，瞪着眼睛瞅着这么多人，活像“奴隶主”嗷嚎着。“你别再给我拨皮了，再拔还剩心儿了！”有人买大白菜，把外面的菜叶拨的一点脏皮没有，被他发现了，他大声嚷嚷。“你去市场里转转，里面都卖两块五，我卖两块，你还嫌贵！”遇到讲价的人，他总是这样理直气壮，让人不得不信服，他这里菜确实便宜。“丝瓜没有了，你买冬瓜吧，反正都是瓜。”有时他也幽默一下，以此来证明，其实他并没有那么严肃。但他也特别“小气”，算账时，多出来的两三角钱，他往往都一分也不让。

我眼神不好，也不太爱说话，有次我在那里蹲着挑西红柿，他老远瞅见了，给我说：“中间的好，刚来的！你去挑那边的吧。”我听到以后简直受宠若惊，我还以为他不认识我！这么多人，没想到一切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人家只是“见人说话”，不说而已。

菜市场门口的马路马上要维修了，这天晌午，他和几个男人买了冰棍，坐在棚子下商量修路对生意的影响，打算把门口这摊子整理一下。也许，在他们心里，家里商量大事，女人是不能参与的。因而，他们围坐在一起，吃着冰棍，把他妹妹（他媳妇也许回家生孩子了吧）排除在了他们的小团伙之外。我心思，还真是重男轻女的老封建。

当然，来买菜的人多了，需要帮忙的人也多了。偶尔也有很多新面孔出现在书振的蔬菜批发摊位前，有年纪稍大的，也有年轻的。有次，我去买菜，三样菜八块八毛钱。我给了那人一百块钱，他找给我九十二，回头一算不对，接着又拿回去一块钱给了我俩硬币。我推车刚要走，发现找我的俩硬币是六毛钱，我又穿过人群，喊了声“老师”，把多的钱退给了他。他大概从未遇见过多找钱还有主动退还的，因而惊讶的望着我，我忘不掉那双惊讶的眼神。

有次，我听书振跟人没事闲聊。他说，我做这点小买卖不会缺斤少两，在这个市场里，保证价格最低，让别人都放心来买菜。我听了以后仿佛看到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群人：兢兢业业的做着小本生意，为了生活起早贪黑的忙碌，一辈子可能发不了大财，仅够养家糊口，可活得踏踏实实。不为博取任何人的欢心，也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却有一副“不买拉倒”的自信和“我的地盘听我的”硬气，这是很多连有钱人都缺乏的骨气。因而，我在心里敬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