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书原创)今日文章说时蔬——吃嫩包谷
吃嫩包谷
好不容易等到包谷焉须,夏天就这样悄悄地到来。
于是,就悄悄地拨开玉米外面绿色的外壳,非常小心地,就只是剥开一条缝隙。一层一层的,终于见到了里面的包谷粒,用指甲一钉,破壳后,就会流出浆水。如果浆水太稀,表示包谷太嫩,还不能下手。要找的就是那种又有浆水、又有部分成熟的,这才是最好的食材。
老家的包谷,是与水稻、麦子、油菜、红薯等同等重要的农作物,承载着农民的希望。等到端午后,包谷“天花”上的花粉不再张扬,而长于植株中段的“红须”开始凋零,就表示包谷要开始成熟了。这个时期一直到包谷粒变金黄变饱满,都是过渡阶段的嫩包谷。而这些,正是老少皆宜的经典食材。
记忆中的童年,嫩包谷是不容易吃到的。大人们都想让包谷变成粮食,最终变成现钱。所以,在那个时期,这些嫩包谷,就越发显得珍贵了。
嫩包谷,一共有三种吃法。
第一种最简单,就是煮。掰下选中的包谷棒子,剥去外壳,整理好残留在包谷粒夹缝中的红须,就可以直接下锅。简单到任何作料都不用给,就只是纯洁的井水,在沸腾的锅里上下浮动十分钟后,就可以新鲜出锅。包谷还没熟透,味道就已经飘出来,远隔几家都能闻到。煮熟的包谷晶莹剔透,一粒粒亮晶晶的,珠圆玉润。吃法也简单,可以直接啃,斯文一点的,就一个个用手剥下来,再吃。入口后,满口生香,大快朵颐。经验认为,包谷根部的果实最为饱满,而味道最佳。越到顶端,则味道越淡,到了最顶端,则完全没有了味道。从根部吃到顶端,则享受了当下;从顶端吃到根部,则留下了希望。细想起来,居然有生活的哲理。
嫩包谷的第二种吃法,就是烧。这是一种最为原始的吃法。同样的操作方式,剥壳去须,然后就用火钳夹住,趁做饭的时候,放在火上燎。边烤边转动,以便受热均匀。等到包谷粒基本变得黑黄相间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下手了。但这种吃法必须斯文才好。一粒粒仔细剥下来,放进口里。如果直接下口啃,则会弄得满脸灰黑,沾染烟尘。这种吃法,较煮包谷更胜一筹。当然,为了避免直接烧黑而影响观感,也可以带壳进火。待到外壳几乎要被烧焦的时候,包谷也就烧熟了。这样的吃法,就不会弄脏粮食,不过,总让人觉得不够直接。
最为费事的,就是第三种吃法——磨浆。记忆中,家家户户都有一台小磨,要么就站在檐口下,要么就立于院坝边。这种小磨,就是农家最原始的生产粉面的工具,动力来自于人力,原生态,无污染。将剥下洗好的包谷粒,和着水。然后,一人推磨,一人填料。随着小磨的转动,将混着水的包谷粒填进磨扇的进料口中,磨出的浆水就会顺着磨沿留下来,最终进入磨口下的桶里。
要想省事,就可以将磨好的糊状物,握捏成饼,放进已经煎好油的锅里。随着孜孜作响,贴锅的一面就会慢慢变焦。赶紧翻面,等另一面也同样变焦后,就成了包谷饼。如果想过分讲究,就可以适当放点盐在里面,甚至可以放进肉粒,那简直就是人间美味了。
要想再次提升品位,则要经过一道复杂的工序。事先准备好摇架,那是一种类似于十字架可以随意交错的物件,中间螺杆处栓绳,吊在高处。将豆腐帕四个角栓在摇架的四个顶端。如此一来,原本一张方形的豆腐帕就成了兜状,类似一口具有渗透能力的软锅。在悬空的豆腐帕下方放好一个大型的容器。将磨好的包谷浆放进准备好的豆腐帕里,缓慢摇动摇架,包谷浆就会从豆腐帕下方流出来。帕里面剩下的,全是包谷渣,包谷中精华部分的淀粉,就已经浸在了下方承接的溶液里。流出来的汁水,静放一天,底部就会凝聚成厚厚的淀粉。将这些淀粉放进锅里,加水旺煮,边煮变不停地搅动,等到水分蒸发,而淀粉就会变成金黄的糊状物,这就成了包谷凉粉了。趁热,舀出添上作料,油辣子,姜蒜葱等,香味扑鼻,这就是热凉粉。或者将热凉粉盛在面盆等容器里,等其慢慢变冷,最后就会成为半透明状的软晶体,这是就冷凉粉了。用刀仔细剁成条状,添上作料,更是人间美味。
这三种最为主要的吃法,在现实生活中得到了不断的衍伸。蒸煮炒炸等,不一而足。
曾记得,当年在邻居家串门,邻居煮好了包谷招待。那时候因为腼腆,居然声称不喜欢吃而逃离了。走出一段距离后,又觉得后悔,然后又鬼使神差地溜回去,悄悄地拿着吃。惹得大人们谈论了好久。还记得爷爷当年,相当喜欢吃热凉粉。有几家邻居,只要做包谷凉粉,都会特意邀请前去尝鲜。而那些年,乡下的邻居非常淳朴,在这个季节去游玩,不管走到哪家,只要遇上了吃嫩包谷,也不管是哪种吃法,都会邀请过路人尝尝。
在物资匮乏的当年,不管哪种吃法,都是最美的期待。而在岁月丰饶的当下,任何一种吃法,却成了最美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