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书有益)悦读唐宋八大家之南丰先生曾子固(之三)
阅读本文前,可能有必要复习故事背景:
三
话说这位欧阳修先生,当年也是贫困户出身。父亲早年病逝,全靠母亲用芦苇杆教他写字,才有了后来的成绩。参加过两次公务员考试,都挂了。
幸好遇到了恩人胥偃,觉得这小伙子是个人才,就留在门下,然后盘他读书,还帮助他拉粉丝,终于弄了个连续三级考试都是第一名,被选拔为甲科进士,从此进入体制内,青云直上。
大凡这种经历过人生困苦的人,在有了名誉和地位后,最容易走极端。一种是铭记历史,报复社会,把受到的亏欠给找回来。一种同样是铭记历史,回报社会,把受到的恩惠给撒出去。欧阳修显然属于后者。
见到了曾巩,欧阳修感觉预见了当年的自己。
他看了曾巩的文章后,给了一句神点评:“广文曾生,文识可骇。”(语出《与余襄公》)
然后就主动给曾巩发了一个邀请,见个面,喝个茶。
曾巩见到了这位没有啥架子的大领导,思想上逐渐放开,语言就开始丰富起来。
曾巩向领导汇报了自己的思想情况,讲述了自己的文学主张,认为优秀的文章,必须要能够推动社会发展,对人民产生价值。他还说,一个成功的文人,必须要有品德,同时还要有才华。
欧阳修深以为是,使劲点赞。越发喜欢这小伙子了。他给朋友讲:“过吾门者百千人,独于得生为喜。”(语出曾巩《上欧阳学士第二书》)
欧阳修先生还是十分可观的,在表扬曾巩的同时,也提出了批评意见。他认为曾巩的文章虽然写得霸气,但底蕴还不行。曾巩认真的进行自我反思,觉得老师评价得十分在理。
他在《祭欧阳少师文》中,评价了这位老师给自己的机会:“戆冥不敏,早蒙振拔。言由公诲,行由公率。”
宋仁宗赵祯庆历二年(公元一千零四十二年),曾巩参加礼部的考试,结果还是挂了。
不过事情并不是很遭,因为好朋友王安石考上了。
仔细分析原因,发现一个问题。并非实力不行,而是公务员考试制度还没有完成改革,仍然如同大唐一样,以辞赋论高下。官方喜欢那种对仗工整、辞藻华丽的文章,反而那些有真材实料的散文,被排挤在外了。
所以,当时流行一个做法,就是学点这种官方认可的“官样文章”,把考试混过去再说。就连欧阳修都是“学为诗赋,以备程试”。但是曾巩没有把这个东西看透,那就只有挂科了。
考试结果公布后,曾巩还相对淡定,而欧阳修气得不行。曾巩向他告别回家,他果断写了一篇《送曾巩秀才序》(三百九十一字)。
这篇文章三部分。
第一部分由曾巩落选切入,批评朝廷选举制度的刻板、教条,导致人才“失多而得少”,为其呜不平。第二部分赞扬曾巩在逆境中不怨天尤人,而继续矢志求学的精神。第三部分则安慰曾巩,虽然现在不为人知,但自己却为结识他而感到庆幸,以此勉励他。
文章批评当时的录取制度说:“其不中者而弃之;虽有魁垒拔出之才,其一累黍不中尺度,则弃不敢取。幸而得良有司,不过反同众人叹嗟爱惜,若取舍非己事者。”
那些不合乎考试要求的就被沟汰。即使是雄伟超出之材,其中有细微之处不合标准,就淘汰他不敢录取。侥幸遇到好考官,也不过同众人一样同情惋惜,好像录取和淘汰不关自己事,不愿意站出来说话。
虽然欧阳先生主动针对现实问题提出了批评意见,然而并无啥用。
曾巩还是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回家途中,他遇到了很多为了躲避旱灾和高税收而逃滥的老百姓,成群结队,十分凄惨,心中十分捉慌。
回到家乡南丰后,他给欧阳修写了一封信《上欧阳学士第二书》(九百六十四字),描述了贫困群众的现状,并和自己进行了对比:
“因窃自感:幸生长四方无事时,与此民均被朝廷德泽涵养,而独不识袯襫、锄耒辛苦之事,旦幕有衣食之给。及一日有文移发召之警,则又承藉世德,不蒙矢石、备战守,驭车仆马,数千里馈饷。”
他还在信中,请欧阳先生继续教诲:“想惟循诱之方,无所不至,曲借恩力,使终成人材,无所爱惜,穷陋之迹,故不敢望于众人,而独注心于大贤也。”
这个世界上,其实并没有是非。是非,都是人惹出来的。
正当曾巩忧国忧民的时候,南丰地区有人搞事了。
这都是因为曾巩引起的。当曾巩考试挂了回乡后,有好事者围过来嘲讽。他们在曾巩在家和弟弟读书时,扔进来一首打油诗:“一年一度举场开,落杀曾家两秀才。有似檐间双燕子,一双飞去一双来。”
同时,还散布舆论,说曾巩人品不行,不孝、不悌。曾巩虽然郁闷,但对待这个事情还是比较淡定。他给兄弟说,没得啥,这是鞭策我们的鞭子。我们要活出个人样,给他们看。
庆历三年,王安石休年假回家看望老妈,事情忙完后,顺便到了南丰,看望曾巩。反正假期长,就在曾巩家住了一段时间。
通过交谈,王安石发现,这位去年运气没有跟上的兄弟,现在才华十分了得。对政治的认识和理解,那是十分到位的,学问大大长进了。
王安石也给曾巩讲了这两年担任签书淮南东路节度使判官的公务员生活,经常加班写材料通宵,经常洗脸又接着上班。并充分挤占业余时间,写了一本《淮南杂说》。
王安石种忘我的学习和努力,甚至让扬州太守韩琦误以为是晚上经常莺歌燕舞,声色犬马,还专门写信劝诫他说,年轻人,不要乱搞哦,要务正业。
王安石把自己写的《淮南杂说》推荐给了曾巩。这个书,如同《孟子》一般,好几万字,讲述了道德和性命的问题。可惜,失传了。
这时候,曾巩的祖父曾致尧已经去世三十二年,之前的坟墓由于被水淹,必须改葬龙池乡。曾巩就请王安石帮忙写墓志铭。王安石果断送了一篇《户部郎中赠谏议大夫曾公墓志铭》。
王安石在曾巩家待了差不多三个月,回了扬州。曾巩一路送到了洪州,才依依惜别。
曾巩写在《寄王介卿》(六百五十一字)一诗中,写了这一段经历:
雾草变衰黄,吟蛩闹朝夕。
君子畏简书,薄言返行役。
商歌孺子别,失泪染衣襋。
自从促权去,会此隆冬逼。
送别好友后,曾巩把主要精力,开始用在了“广其学而坚其守”(语出欧阳修《送曾巩秀才序》)的行动实践上。
已经深夜十二点了,下回继续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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