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战:昆阳大逆转(1)“谶”语预言

今天的故事,要从一个非常神奇的预言开始。

话说在王莽祸国之前的很久,有一本图谶开始横空出世并渐渐造成了很大的反响。

这本图谶叫做《赤伏符》,里面有这么一句话:“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

后来这句话在那个没有互联网的时代居然传的风风火火,而且民间后来还演绎出了另一个更为精炼的版本:“刘秀当为天子”!

这句民谣成为了中国历史中非常神奇的一个存在。

因为它太直白了。

像《赤伏符》这种预言类的东西在古代有一个专有名词,叫做“谶”(chen,四声)。

“谶”,就是用隐秘的语言或图案来预测吉凶祸福与天下走向。

有的谶是一句话,有的谶还配有图,其最大的特点就是你当时不知道它在说什么,但这事发生后,你回过头来再一琢磨,一拍大腿,原来早有预言!

这幅图是李世民时代预言的武则天在五十年后的代唐称帝,能瞅明白不。

面对这种谶言或谶图时,很多同志们在大骂封建迷信的同时其实心中也是打着鼓的,因为它眼睁睁的就是能够准确的预言出未来。

比如刚刚前面那张图谶,出自唐代的非常著名的《推背图》,这本书就准确的把后面的一千多年都预测出来了,而且现在仍然在继续,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了解一下。

不过说到底,谶的最大特点,还是在于它虽然能预言未来,但你身处当时却搞不明白它说的是啥。

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

剧本是不能提前剧透的。

比如有史记载最早的那句“谶”,是方士卢生入海求仙,给秦始皇带回的那句著名的“亡秦者胡也”的谶语。

秦始皇看完后跟匈奴的快马弯刀和南方的十万大山玩命去了,但谶语的真正指向却并非这一南一北,而是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胡亥。

谶语后来在两汉演化到了极致,最大的推广功臣就是革命家王莽同志和我们今天的男主人公。

这两人一个是通过谶语营造气氛篡位,另一个则是一战后火遍大江南北的天选之子。

不过谶语后来开始没落,原因到时我们再讲,在唐又开始兴起,后来在民间渐渐发展成了求神问卜,演化到今天听说仍然存在这种现象。

不过建国之后无鬼神,我也找不到这方面的材料,同志们都别留言问我哈。

今天我们开篇说的这句谶语,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孤例。

因为它直接就摆明了告诉你,有一个叫做刘秀的人要搞事情。

而且他要搞的这事情是占据着高点的,正所谓“捕不道”是也。

在这里我们还是要进行一下普及,谶和一些装神弄鬼的自我标榜还是不一样的。

区别就在于二者预言现世的时间。

谶有前置预言性。

而装神弄鬼则都是同步的。

比如“陈胜王,大楚兴”,比如“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这都是造反派起兵后的自我广告,都是或同步或滞后的。

谶则不同,它是提前预言的。

此次《赤伏符》现世的时间比较早,天下那时还并没有狼烟滚滚。

这句谶,影响了很多人,比如王莽的国师,大儒刘歆。

刘歆可以说是汉末最大的学术咖,他跟他爹刘向编订了大名鼎鼎的《山海经》,编成了中国第一部综合性的图书《七略》。

这位天文儒经各种通的大牛,在看到《赤伏符》后在公元前6年时就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刘秀。

听听这个时间,王莽先生那时刚伸开腰。

不过后来认为自己已经被上苍“加持”过的刘歆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王莽发现干掉了。

死前,刘歆仍然相信《赤伏符》,留下的谢幕感言是:“之所以我没有成功,因为我原名不是刘秀,只有原名是刘秀的才是真命天子。

谶在当时就具有着如此大的精神力量。

不过刘歆不愧是高级知识分子,他留下的那句遗言确实挺靠谱的。

纵观后面两千年,所有听到些“神仙话”就自己人为往上靠去“攀缘”的都没有得到什么好下场。

有句话,叫做“福地福人居”。

范仲淹给他母亲看坟地时,选的那块地是“万箭穿心”的绝地,但范母葬后,一夜电闪雷鸣风雨大作,“万箭穿心”变成了“万笏朝天”,范家后人直到今天旺了八百年。

将来我们会讲到范仲淹这人牛在哪,总之,是你的,肯定是你的!

不用你瞎琢磨,好好做人,努力奋斗即可。

前提你得有那德行和道行。

谶达到时代巅峰顶端,是在于当时的皇帝王莽他自己本人就是这种玄之又玄的最大迷恋者,纵观他改的那些地名,任用的那些官名,无不是希望听上去更吉利一点,比如“无锡”被改成了“有锡”,“长沙”被改成了“镇蛮”。

上行下效,所以这种神奇莫测的“伪谶语”大量的被“创造”了出来。

之所以要加上引号,因为大多数的这种“伪谶语”都是一点就破的歌功颂德或者为自己谋私利的“天意”。

只有少数的谶会大浪淘沙般的流传出来,其中又以小孩们的歌谣为试金石。

往往被孩子们唱响的,基本上都有些门道。

这种歌谣有很多,比如前秦雄主苻坚刚政变上位时就诞生了预言他一生的童谣:“阿坚连牵三十年,后若欲败时,当在江湖边”(在位三十年,淝水战败亡)

你的大运,你的兴与亡,一句歌谣提前三十年就唱响了。

很神奇,是不是。

很多事情就是不可思议的。

比如今天的这句谶,他的主角就真有其人,而且这句谶,刚刚现世的时候,他还没出生。

史上最为神奇,应该说史上最为幸运的开国演出,即将上演。

上一章的最后,我们说到在王莽的一通胡搞下,中原大地遍地起义,越来越多活不下去的老百姓们成为了流民后随之变为了巨大的社会不安定因素。

流民一多,高层就头疼,哪朝哪代都是如此,不过头疼的不仅仅是皇权,地方豪族的利益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虽说流民最终会成为人口红利,但突然超过承受能力的大规模的流民还是让人觉得瘆得慌。

冯小刚导演的《1942》中一上来,就是一大群饿极了的流民来到张国立这个地主的屯子前要吃的,其实就是明明白白的威胁,不给就跟你拼了。

这就是流民对地主威胁的巨大写照。

所以说当时摆在豪族面前的现状很艰难,因为他们遇到了比武帝年间更大规模的流民潮!

流年不利,整个社会动荡不安,越来越多的老百姓们像饿蓝了眼的狼,越来越多的豪族被迫聚集家奴开始了家族保卫战。

他们面临着的是两头施压。

一方面王莽那找你催粮催饷催人手,一方面起义军找你讨吃讨喝讨救济,两面都不好糊弄。

此时的天下已经没有了规则,而在没有规则的乱世中,骑墙求自保是最不现实的一条路。

大量的豪族们面临着站队的问题,要么就帮着王莽剿灭起义军,要么就也趁着乱世造反。

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要是帮着王莽打起义军,那就直接成为了王莽的当地出头鸟,各地方的乱民火力会像你集中。

要是你也跟着起义了,也就意味着要跟过去的日子说再见了,再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人家中央万一将来缓过来了呢?

如果不表态,守着你的那一亩三分地,那两边都不拿你当人,然后非常容易的就被消耗没了。

当绿林军中的新市、平林二军开始进入南阳的时候,南阳的豪族们就面临着这样的抉择,而且这个抉择比别的地方难做的多。

因为有家有业的人最难得就是豁出去。

南阳是一块非常肥沃的农业盆地,而且地理位置很重要,东边走就是齐鲁大地,西边走就是武关,北面是洛阳,南面是荆襄。

这是南阳郡的行政地图,不过这么看是没有啥感觉的。

这么看就有感觉了。

周围都是山,中间一块大平原,东南西北的交通要道,有钱有粮位置又枢纽,全国性的商业大都市宛城就在南阳。

绿水青山的大都会往往不容易出盗贼,南阳的豪族们日子一直过得都不错。

但树欲静,风却是不止的,当起义烽火烧过来后,豪族们开始挠头,好日子眼睁睁就要到头了,往后的路该咋走呢?

这些豪族中,有一家很特别。

这家顶梁的这个人似乎并不纠结这看似很难的选择题,他抱着一团熊熊烈火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这个人,可以说是南阳的头号不安定因素。

这个南阳的头号“坏分子”,叫做刘演刘伯升。

刘演家,从根上倒是汉室宗亲,他是刘邦的九世孙,景帝子长沙定王刘发一脉。

话说那是一百多年前,景帝有一个宠妃叫做程姬,有一次景帝和弟弟梁王哥俩好时给喝多了,随后点名去程姬处指导工作。

但程姬当晚不太方便,又不想辜负组织期望,推掉领导布置的任务,于是把自己的侍女叫来做完思想工作后就临时勇担重任去攻坚克难了。

这是一次载入史册的“临时工顶包案”。

因为当晚喝的已经半昏迷的景帝在这神奇的一夜后,不久得来了自己的六子刘发,也就是今天主角的祖宗。

由于成分太低,刘发不被景帝喜爱,被扔到了长沙国。

景帝根本没有想到,他一顿大酒后整出来的刘发的这一脉的第五世,会出现两个了不起的时代之光。

不过此时千万不要被刘演这个“汉室宗亲”这个高大名词吓到,因为武帝一朝后这个群体的大多数也就比平民老百姓要强一点点。

当年武帝的“推恩令”使越来越多的王爷们开始从列侯递降去平分越来越薄的家产,他老人家时不时的还老洗劫这帮亲戚。

到了公元一世纪,有统计的南阳21家大豪族中,唯一的一个还能派上号的汉室宗亲就只剩刘演家了。

因为他家的爵位一直比较坚挺,直到王莽篡汉后,他家的南阳白水乡的封国才因受针对打击而废除。

刘演祖为巨鹿都尉刘回,父刘钦是南顿县令,虽然官不是很大,但在地方上也算是个人物了,毕竟一县之司命,哪怕到今天,县长也是地方很有影响力的存在,老百姓们看见还是很哆嗦的。

刘县长在择偶时门当户对的选择了一个同样出身于南阳的富族大户,再加上多年当王爷盘根错节的发展经营,他老刘家,是南阳当地非常有影响力的一支豪族。

公元3年,刘县长去世,长子刘演带着兄弟姐妹回到了祖籍枣阳舂陵,投奔了叔父刘良。

一晃就是十多年,刘演渐渐长大,展现出了与众不同的一面。

首先就是这孩子性子刚毅,而且手脚大方,满世界交朋友,有大志向,当听到道德模范王莽篡汉时,很是气愤痛心。

有的人气愤时局,仅仅是个愤青,但刘演却来真的,开始付诸于行动。他不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开始用家里这些年的家底去结交天下雄俊。

太平时代的“雄俊”,基本上也都是些和他一样的不安定因素。

其实像刘演这种人,好听点讲是“黑社会”,难听点就是败家子二流子,但刘演自己却给自己找了一个非常有来头的榜样与目标。

这个榜样,是他的老祖,刘邦。

当年刘邦也是啥也不干,天天满世界晃悠,一直牢牢占据了“沛县头号二流子”的排名长达几十年之久,一直晃悠到死前的十几年,以四十九岁的高龄投入到了秦末大革命中。

刘演给自己选的这个榜样让自己觉得很有前途,因为他还年轻,照着高祖的岁数他还可以逛荡好几十年,而且他认为他和高祖简直太像了。

不仅所作所为像,连家属配置都是这么的像。

当年刘邦作为刘老三总让老爹刘太公来气,说刘老三不是个东西,整天不干活,不如他哥哥刘老大让自己省心。

刘演看到自家的兄弟,也是大发感慨,因为他也有俩兄弟,也都光特么知道干活,尤其是家里老三,天天扔地里就不出来。

都是刘老三,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看来每个干大事的人家里都得有个能干活,话不多的兄弟,刘演总结出了规律。

冥冥中的历史使命推着刘演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风云际会中,二百年一遇的天下大乱到来了。

他的感觉没错,他的家族确实是干大事的,但他并没有想到,以高祖自比的他,却并非是终结这个乱世的一锤定音。

天选之子,另有其人。

这个任务,老天交给了另一个刘老三,他的三弟,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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