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嘉之乱对南北局势的影响

义嘉之乱对南北局势的影响

序言:

义嘉之乱又称义嘉之难,是南朝刘宋后期一次大规模的内乱。内乱主要发生在公元466年,但实际上其原因在刘子业即位开始就已经酝酿了。此战的交战双方一方是孝武帝刘骏之子晋安王刘子勋,另一方是宋文帝之子、孝武帝的弟弟,也就是后来的宋明帝刘彧。最后结果以刘彧战胜刘子勋而告终,但是因为刘彧平乱后举措失误,执意耀威淮外,致使淮北徐兖青冀四州和淮西豫州全部沦陷于北魏。刘彧虽然取得了内战胜利并坐稳了帝位,但使得淮北淮西五州二十余万国土沦为异域,南北方的实力对比发生了转折,其影响在南朝历史上仅次于侯景之乱。

晋末到宋文帝时代的南北局势

刘宋于420年成立,开国皇帝是东晋末年最大的功臣和权臣太尉、宋公、宋王刘裕。刘裕出生于晋哀帝兴宁元年三月十七日,即公元363年4月16日,祖籍徐州彭城,出生地是京口。

刘裕成年后加入北府军,成为北府军名将孙无终的司马。此时北府军统帅谢玄已经去世,北府兵权实际掌握在刘牢之手中。孙恩之乱时,刘裕率军大破敌军,并生擒杀死谢安之子谢琰的凶手,威震一时。之后在平桓玄之乱时候,刘裕又是倡导者和统帅,后获授侍中、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徐兖二州刺史,入掌朝政大权。

义熙五年(409)到六年,刘裕率军亲政南燕,灭掉了南燕,收复了山东淮北地区。六年到八年,刘裕派兵平定了徐道覆之乱,又扫平荆州的反对势力刘毅。八年到九年,刘裕派朱龄石率军攻灭巴蜀的谯纵政权,并重新恢复了对巴蜀和汉中的统治。十一年,又击败司马休之在荆州的叛乱。司马休之势力的败亡,标志着自桓玄作乱以来的南方各大割据势力全部灭亡,南方归为一统。东晋境内,全由刘裕统治。此后,刘裕推辞太傅、扬州牧等官衔,仅接受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的殊荣。义熙十二年(416年)正月,刘裕加领平北将军、兖州刺史、都督南秦州诸军事,并获准开府置官。至此,他一人已经都督徐州、南徐、豫、南豫、兖、南兖、青、冀、幽、并、司、郢、荆、江、湘、雍、梁、益、宁、交、广、南秦共二十二州。三月,再加中外大都督。中外大都督亦都督中外诸军事,掌指挥全国军队,地位极高。不常置,非平常人臣之职,东晋仅王导、刘裕曾任此职,连谢安也没有获得此殊荣。

义熙十三年(417)正月,刘裕亲统大军分兵五路北伐后秦,兵锋直指关洛。三月,刘裕在黄河边以却月阵大破北魏,保证了侧翼。同时大军拿下以洛阳为中心的河南地区。八月,大军攻克潼关,月底,后秦国都长安被攻破,姚泓率群臣至王镇恶军营投降,至此,后秦便宣告灭亡。

刘裕灭后秦,也标志着东晋也是整个东晋南朝在刘裕手上达到了顶峰。东晋的疆域东南两面到大海,北抵黄河,西含关中。东晋也是南方只有在刘裕手上真正也是唯一一次实现了囊括汉魏晋关洛两都。

刘裕灭后秦后,本想留在长安,继续巩固经略关中进而开拓西北或者是河东地区。然而义熙十三年底,刘裕的核心幕僚刘穆之因病去世,刘裕顿感根本无托,只得匆匆南下,以次子刘义真留守,沈田子、王镇恶、王修、傅弘之等辅佐。刘裕刚走不久,对关中觊觎已久的胡夏赫连勃勃即开始大举反攻关中。而刘裕留下的镇守关中长安的将领沈田子、王镇恶内讧不断,沈田子杀王镇恶,王修又杀沈田子。关中局势大乱。刘裕返回南方后,大感关中局势已无法收拾,急忙派朱龄石为持节、都督关右诸军事,雍州刺史来接替刘义真,并让他必要时可以放弃关中。然而待朱龄石抵达关中时候,关中长安的混乱已经超过朱龄石和刘裕的想象,朱龄石被迫和傅弘之、朱超石掩护刘义真撤离。然而刘义真行动迟缓,朱龄石、朱超石和傅弘之等名将相继被俘。义熙十四年,关中沦陷,关中在东晋手中实际只占有了一年零三个月。

长安虽得而复失,良将劲兵损失颇多,但潼关以东收复的部分关中之地和整个河南地区仍然得到刘裕的重兵扼守。经过两次北伐,黄河以南、淮水以北以及汉水上游的大片地区,为刘裕据有。

巨大的军功,使刘裕在朝廷的地位显赫无比。义熙十四年(418年),刘裕同意接受相国、总百揆、扬州牧的官衔,以十郡建“宋国”,受封为宋公,并受九锡殊礼。十二月戊寅日(419年1月28日),刘裕指派王韶之缢杀晋安帝,立其弟、琅邪王司马德文为帝,即晋恭帝 。元熙元年(419年)十月,刘裕进爵为宋王,宋国又增加十郡食邑(总计已达二十郡)。同年末,又获加皇帝规格的十二旒冕、天子旌旗等一系列殊礼。元熙二年(420年)六月丁卯日(7月10日),刘裕代晋称帝,降封司马德文为零陵王,东晋灭亡。他改国号为“宋”,改元永初,史称其建立的政权为“南朝宋”或“刘宋”。

刘裕在位时间只有三年,虽然关中一战让刘裕损失不少精兵猛将,但刘裕一直希望能进一步北伐。《宋略.总论》说:“永初末岁,天子负扆矜怀,以燕、代戎幄,岐、梁重梗,将誓六师,屠桑干而境北狄,三事大夫顾相谓曰:'待夫振旅凯入,乘辕南返,请具银绳琼检,告报东岳。’既而洮弗不兴,即年厌世。”

永初三年(422)刘裕去世后,北魏不顾崔浩“礼不伐丧”的劝阻,执意南下。追回了刘宋的使者,然后派兵大举南下,主攻司州和青州。经过一年多的激战,尤其是虎牢之战二百余日,北魏损失惨重。但是北魏毕竟得大于失,司州全境全部拿下,豫州以北和兖州以西部分地区也全部纳入北魏版图,刘裕北伐后秦的成果基本失去。刘宋幸运的是在檀道济、竺夔等人的努力下,保住了青州地区。

景平二年(424年)五月,刘裕的托孤大臣司空徐羡之、中书令傅亮、领军将军谢晦、护军将军檀道济因不满少帝刘义符的荒诞不经和不理政事加上战争的失败,发动政变废黜少帝刘义符,将其幽禁并派人杀害。拥立刘裕的第三子刘义隆为帝,即宋文帝。

宋文帝在位三十年,史称元嘉之治。刘义隆在位三十年,对北方北魏发动了三次大的军事行动,即元嘉北伐。分别是在元嘉七年(430)、元嘉二十七年(450)、元嘉二十九年(452)。然而三次北伐的结果却是黄鼠狼下崽,一年不如一年啊。第一次北伐赖北魏主动撤回,好歹还占领了河南几个月,后北魏反击,河南再度失守。第二次是规模最大的,但也是损失最为惨重的。北魏扫荡刘宋江淮六州之地,生灵杀戮一空。并直逼刘宋京师建康,宋军无力反击,魏军最后主动撤军。第三次北伐,刚开始进攻,就在碻磝遭到了惨败。第二、三次北伐中,作为主攻的中路和东路军是一路惨败,而作为偏师的西路军从襄阳出发向关中出发,却一路克捷。柳元景、薛安都、鲁爽、臧质、萧道成等都在这两次作战中崛起成名。

元嘉三次北伐,传统意义上被认为是奠定了北强南弱的格局,但这种看法是有些偏颇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元嘉三次北伐的失败,初步奠定了北强南弱的格局。北魏虽然没有攻占刘宋重要的据点和大片土地,但是刘宋的精兵和生灵百姓和经济基础被屠戮一空了。刘宋方面虽然损失了多年积累下来的军队、粮食和器械以及无数百姓被屠戮,但是地盘尚在,仍然是有相当的还手之力的,不过毕竟元气大伤。淮北之地的防守是十分艰难的。

元嘉三次北伐失败,与刘义隆过于多疑专断和北伐路线是有极大的问题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然而三次北伐,刘义隆远在建康,却要遥制千里之外的主帅,这无疑让将帅的主观能动性受到了极大的制约。另外三次北伐所选用的主帅都并非帅才。第一次的到彦之虽然是老将,是刘裕时代的老将,但其能力与檀道济、王仲德等相差甚远,当年连谢晦都打不赢,焉能对付北魏铁骑。第二次的主帅王玄谟,是个地方之才,但统军作战绝非其所长。第三次的申坦最多只是中规中矩之才罢了。而当时刘宋的名将,早期如檀道济、中期如裴方明,都被刘义隆所冤杀。其他的将才如沈庆之、柳元景等不是反对,就是还不甚成名,不被刘义隆所重视。而在北伐的路线上,三次主攻方向都是河南地区,然而河南饱经战乱几十年,已经野无可掠了,而且北魏已经熟悉了刘宋的进攻线路和打法,早已沉着应对,光靠地方守军就能应对了。故而第三次北伐时,青冀二州刺史刘兴祖就建议可从青冀二州择精兵七千出北魏的河北地区,主攻邺城,以配合河南大军北上,纵然失败也损失无多。然而刘义隆只图河南,置之不理。

孝武帝时代的南北平静和对北防御

北魏正平二年(452年),一代雄杰拓跋焘为中常侍宗爱所弑,时年四十五岁,追封太武皇帝。拓跋焘去世后不久,刘义隆兴兵北伐,然而迅速失败。次年即刘宋元嘉三十年(453)二月二十日,刘义隆为太子刘劭等所杀,结束了自己三十年的统治。三月,刘劭葬刘义隆于长宁陵。同月,刘劭为刘义隆上庙号“中宗”、谥号“景皇帝”。武陵王、江州刺史刘骏随即起兵讨伐刘劭,并于五月即皇帝位,攻下京城,诛杀刘劭及刘濬;刘骏即位后改刘义隆庙号“太祖”、谥号“文皇帝”。

刘骏起兵夺取帝位,开创了南朝宗王取帝位的先河。不过论才能、胆略,刘骏确实比刘劭要强许多。

刘骏生于元嘉七年(430),十五岁成为雍州刺史,成为自东晋偏安江东后,百年来,第一位出镇襄阳的皇室成员。刘骏到境雍州后,在沈庆之、朱修之、柳元景、宗悫等将领的辅助下,大力在雍州境内招募北方流民组建伐蛮军,后来又接受了带着北方义兵南归刘宋的薛安都,组建了一支实力强大的荆雍兵。刘骏出任雍州刺史的三年多时间内,统领沈庆之、柳元景、王玄谟、朱修之、宗悫等将领,讨平雍州境内的驿道蛮、诸山蛮、郧山蛮等蛮族的骚乱,俘获了近十万蛮族人口,纳入国家编户。同时在雍州境内,兴修水利,与民休息,并任用刘秀之等修复六门堰,解决了雍州地界长期“堰久决坏、公私废业”的问题,雍州由是连年大丰收,这些都让刘骏在雍州地界树立了声望。

元嘉第二次北伐时,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南下反击时候在徐州治所彭城遭到了严重的挫折。刘骏当时正和叔叔刘义恭镇守彭城。刘义恭胆怯想撤退,而刘骏处变不惊,领一千五百兵马进袭汝阳,魏军因无防备而溃败。宋军杀北魏军三千余人,烧其辎重,营救了大批被魏军掳掠的宋民。

元嘉第二次北伐失败后,刘骏先后担任南兖州刺史和江州刺史,继续外任,率军讨伐各地蛮族。多年的外任经历和作战,让刘骏与当时的军中名将,尤其是沈庆之、柳元景、薛安都、宗悫、朱修之等结下了深厚的袍泽之谊。刘劭弑父后,刘骏在沈庆之等人的支持下,起兵讨伐刘劭。刘劭弑君父不仁不义,加上自身的东宫禁军根本不是刘骏这些长年野战军的对手,仅仅一个月,刘劭便兵败身死。

刘骏即位后,对内政边防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同时平定了荆州刘义宣、竟陵王刘诞、海陵王刘休茂的叛乱。同时鉴于荆州地广兵强的局面,以分割荆州为主,兼从南豫州、湘州、江州等地划分州郡设置了郢州。同时将扬州东部以会稽为核心的五郡设置为东扬州,削弱了地方刺史的实力。同时正式诏令开始课征南徐州的侨民租,宣告自刘宋开国以来,也即晋末“义熙土断”以来,京口北府系统所在的南徐州的二十二万户的侨户免租和不土断划籍的特权被正式取消。南徐州正式列入了刘宋朝廷的土断和清查户籍的范围之列,这不仅增加了国家编户,也沉重打击了京口一带的功勋高门和豪强大族。孝武帝又于当年,开始强力推行检籍政策,把与商人等通婚、私下经商的士族,一律开除士族资格并黜为将吏,对那些被开除士籍,却不肯服役逃亡对抗朝廷法令的人员,甚至改用军法处置,抓到就斩杀,开南朝检籍政策之先声。还撤并雍州各侨州郡县,罢免雍州侨户,将雍州南渡流民和土地结合起来,以统一侨户和土著的户籍,于大明元年(457年),完成了并省雍州所属三郡十六县为一郡,此外,又再省其余侨置十三县。对其他侨郡县,则分实土郡县以为侨郡县境,进行属籍,至大明五年(461年)完成了雍州的土断属籍 ,“又令九品以上租,使贫富相通”,至此刘宋基本完成了境内侨州郡县的土断。

而在最重要的对北防御方面,刘骏时代最重要的依靠的一支力量就是当年柳元景、薛安都率领的雍州豪强武装。在元嘉二、三次北伐和一系列的平乱作战中,这支武装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但是刘宋和刘骏就这样一支能战的军队,人数是有限的,故而不能与北魏大战。而北魏自拓跋焘去世后,也采取了宁静的政策,与南方总体和睦。

虽然南北双方总体局势比较稳定,但中小规模的边境摩擦和冲突还是有的。刘骏也为此对边防做出了一些调整变革,主要是青冀二州并镇,另外就是反击北魏挑衅的青州之战。

孝建三年(456年),孝武帝因为历城(济南)是军事要地,打算将青州州治由原先的东阳城移并到第一线的历城与冀州并镇以巩固边防。当时,朝中不少大臣都持反对意见,认为州治所在不宜移到第一线。这时,长期镇守青州的宁朔将军,青、冀二州刺史垣护之站出来说道:“青州北有河、济,又多陂泽,非虏所向;每来寇掠,必由历城。二州并镇,此经远之略也。北又近河,归顺者易。近息民患,远申王威,安边之上计也”孝武帝听后,极为赞赏认同。遂力排众议,下诏将青州州治由远离前线的东阳移并到第一线的历城与冀州并镇。

大明二年(458年)四月,孝武帝刘骏遣积射将军殷孝祖在清水(济水下游)东岸(滑台附近)建筑两座城池。北魏方面认为威胁到了它的南部边境。北魏文成帝拓跋浚派北魏散骑常侍、镇西将军、天水公封敕文和北魏陇西王源贺率军侵犯刘宋青州,又使北魏窟坏公、五军公等率马、步军数万人渡过黄河下游的济水企图攻占刘宋在淮河以北的青州等地。刘宋青、兖二州告急,孝武帝以颜师伯为青州刺史,调左军将军崔道固、右卫将军垣护之、屯骑校尉庞孟虬与积射将军殷孝祖等赶赴前线 ,后又派遣司空参军卜天生率领后军与颜师伯等人会师,一起抗击北魏大军。颜师伯一月之内四战四捷,斩杀北魏大将树兰、窟坏公、五军公等人,击溃魏军,封敕文大败,向北魏朝廷求援。十一月,北魏派遣征西大将军皮豹子与诸将率骑兵三万援助封敕文,颜师伯统军奋力抵抗,皮豹子被颜师伯的参军焦度刺中,坠马出逃。皮豹子率领残军绕道攻进刘宋高平郡附近的垣苗寨,结果久攻不克。与此同时,卜天生、殷孝祖等宋军将领又率军击溃清水方向的北魏大将张怀之和北魏陇西王源贺,封敕文等人狼狈逃走。魏军全线溃败,皮豹子也从高平撤军。宋军乘胜追击,接连收复杜梁、申城、临邑、縻沟等在元嘉北伐期间被北魏侵占的济水北岸的城池,宋军将魏军赶回了黄河下游的北岸。魏军撤军途中,投河淹死的士兵不计其数。宋孝武帝听闻前线战报,嘉奖前线宋军战功,下诏褒奖。

青州之战的胜利保卫了青州,同时将刘宋在青州的防线由黄河向西推进到了济水一带,得以延长了纵深。青州、兖州的安全局势得以有效改观,而相对偏南的徐州的局势也得以缓解。也由此,淮北方面的徐兖青冀四州形成了一种比较紧密的联合防御的态势。北魏触一州,必将引发其他各州的救援。

大体上来说,虽然刘骏在位晚年荒诞不经日渐奢靡,但是刘骏最突出的才能就在于能够冷静理性的分析局势和思考问题,而且个人能力极强。他爱喝酒,已经达到了酗酒的程度,尤其是晚年殷贵妃去世后,他的身心都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但是如果有人奏事,他却又能立即恢复如常来听来判断,故而无论是宗室重臣还是周边侍从,都无法判断他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即使是他一直器重的大臣柳元景、颜师伯等也对刘骏十分畏惧。可以说刘骏是南朝第一位开启“主威独运”的皇帝,南朝的皇权力量从他手上开始真正得以加强并强化。

孝武帝刘骏去世及废帝刘子业被杀

刘宋大明八年(464),刘宋孝武帝刘骏去世,时年仅三十五岁,儿子刘子业即位,年仅十五岁。鉴于刘子业还不具备独自处理朝政的能力,极为擅长平衡驭人之术的孝武帝刘骏生前精心给刘子业安排了一套辅政班底。刘骏临终遗命以太宰刘义恭、尚书令柳元景、始兴公沈庆之、尚书中事颜师伯、领军将军王玄谟,五人担任辅政大臣,辅佐太子刘子业。同时诏令刘义恭和柳元景进入内城居住,朝廷事务,无论大小,全都要奏启二人。国家大事要和始兴郡公沈庆之商量决定。如果有军务,就全都委托沈庆之处理。尚书府的事务,托付给颜师伯处理。统领外监事务,交给王玄谟处理。这样的安排很明显,即日常事务由刘义恭和柳元景处置,但大事要与沈庆之商量。尚书省事务由颜师伯处理,如有军旅事务,则由沈庆之全权处理,而禁军事务交由王玄谟处置。以上人员中,王玄谟出身太原王氏,行政才能还不错,也可以统军但作战不能。沈庆之是南方大族,是文帝、孝武帝年间杰出的当家将领,也是刘骏的佐命功臣之首,深受刘骏信赖。刘义恭是刘骏的皇叔,属于皇族。柳元景是南渡的北方河东柳氏大族,在雍州襄阳一带有深厚的根基。颜师伯是刘骏宠臣,算是南渡的次等士族之后,但也颇有才能。刘骏的这个安排,可以说是考虑到了这些人的特长及能力,也平衡了皇族、南方大族和南渡北来大族的利益,可以说是非常不错的安排。

大明八年(464年)闰五月十六日,宋孝武帝去世,同日,皇太子刘子业即位,改元永光。大赦天下。免去太宰江夏王刘义恭尚书令职务,封为中书监,骠骑大将军柳元景任尚书令。五月十九日,设置录尚书,太宰江夏王刘义恭任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柳元景加封为开府仪同三司,任命丹阳尹永嘉王刘子仁为南豫州刺史。七月,尊祖母皇太后路惠男为太皇太后,母亲皇后王宪嫄为皇太后。

刘子业年轻,但性格多疑、荒淫暴虐却又嗜杀严重。即位不久便将一直制约他的越骑校尉戴法兴赐死,引起大臣们的极度恐慌。刘子业的所作所为也使得身为辅政大臣的刘义恭、柳元景、颜师伯等也极为担心。刘义恭与柳元景、颜师伯忧惧不已,遂密谋废黜刘子业,由刘义恭即位为帝。他们谋划多日,但却始终犹豫不定。柳元景因沈庆之威望素著且军中影响力甚大,便将密谋告知沈庆之,希望取得沈庆之的支持。沈庆之一直受到颜师伯的排挤,本就怀恨在心,且平时与刘义恭的关系也不甚和睦,遂向刘子业告发他们的废帝密谋。刘子业闻听叔祖谋逆,怒不可遏,亲自率羽林军攻入刘义恭的府第,将刘义恭及其四个儿子全部杀死,并肢解其尸。刘义恭时年五十三岁。柳元景、颜师伯亦同时被收捕杀害。至此,朝中内外大权被刘子业悉数收回。

沈庆之因告发柳元景等人有功,开始很得刘子业信任。但是后来,沈庆之多次进言劝谏,刘子业很不高兴。沈庆之担心祸事,便闭门在家,不见宾客。后来,蔡兴宗劝沈庆之废帝,沈庆之没有答应。沈庆之的侄子沈文秀也进行劝说,沈庆之仍然不肯。同年十一月,刘子业诛杀宁朔将军何迈,知道沈庆之会前来劝谏,便关闭清溪诸桥,不让他进宫。沈庆之得知此事,果然前来,无法进宫后只好作罢。当日,刘子业命沈庆之之侄沈攸之送药赐死沈庆之。沈庆之不肯服药,沈攸之便用被子将他闷死,终年八十岁。沈庆之死后,刘子业对外宣称他是病死的,对其赏赐十分丰厚,追赠为侍中、太尉,谥号忠武公。

刘子业的残暴行为让更多的王公大臣极为害怕,同时也不得不谋求自保的方法,甚至是策动兵变。景和元年(465)十一月,刘子业的叔叔湘东王刘彧与亲信阮佃夫、王道隆、李道儿,暗地与刘子业的亲信寿寂之、姜产之等十一人联络谋划共同废掉刘子业。景和元年十一月三十日(466年1月1日)夜,巫师诱骗刘子业说,华林园竹堂有鬼。所以刘子业亲自到华林园竹林堂射鬼。他的亲信寿寂之带刀冲进去,姜产之作为寿寂之的帮手。刘子业想逃走,寿寂之追赶并杀了他,时年十七岁,葬于丹阳郡秣陵县南郊坛西。

义嘉之难爆发及大概过程

刘子业突然被杀,使得局势更加的混乱。其实早在刘子业被杀前一个月,刘子业的弟弟晋安王、江州刺史刘子勋就在江州长史邓琬等人支持下在浔阳起兵,天下响应。不过因为刘彧在京行事方便,一个月后杀了刘子业,自立为帝。不久的正月初七(466年2月7日),邓琬等在寻阳城奉刘子勋为帝,年号义嘉。这样全国事实上形成了两个皇帝并存的局面。一个在建康的刘裕,一个在浔阳的刘子勋。

刘彧和刘子勋都是皇族出身,但按照法统,父死子继,如无子则兄终弟及。刘子业虽死,但刘子勋以弟继承兄位,是合乎正统的。而刘彧是宋文帝之子、宋孝武帝刘骏之弟,是刘子业、刘子勋的叔叔,以叔夺侄位在皇位继承顺序与法统上是不合法甚至是悖逆的。而且就实力影响而言,因为刘子勋毕竟较刘彧更加名正言顺,故而全国支持刘子勋的王公州郡是远大于支持刘彧的。刘彧号令之地不过建康城百里之地,不过刘彧也有优势,即身在京师建康,而且手下有蔡兴宗、萧道成、张永、沈攸之、吴喜等能臣干将,而且中央禁军都在其手中。

刘子勋浔阳称帝后,宋明帝刘彧下令内外戒严,以司徒、建安王刘休仁为都督征讨诸军事,车骑将军、江州刺吏王玄谟为副手。刘休仁驻军南州。以沈攸之为寻阳太守,兵屯虎槛。前锋各军共十路兵马络绎继至,准备进攻刘子勋。刘子勋称帝后,以安陆王刘子绥为司徒、扬州刺史,邓琬为尚书右仆射,张悦为吏部尚书,袁颇为尚书左仆射。徐州刺史薛安都、冀州刺史崔道固、青州刺史沈文秀等均起兵响应刘子勋。湘、广、梁等州郡亦皆归顺寻阳。刘彧仅有丹阳、淮南等数郡之地。正月二十三日,刘彧发兵讨刘子勋,以山阳王刘休祜为豫州刺史,督辅国将军刘勔、宁朔将军吕安国等诸军,西攻拥戴刘子勋的豫州刺史殷琰。令巴陵王刘休若督建威将军沈怀明、尚书张永、辅国将军萧道成等诸军,东讨孔觊继又派屡经军旅、颇习战阵的殿中御史吴喜为建武将军,领兵东向,所至皆捷。二月,吴喜率兵渡荆溪水攻郡城,分兵击诸垒,克义兴(今江苏宜兴)、吴兴(今浙江吴兴南)。宋御史王道隆等克晋陵(今江苏常州),强弩将军任农夫克吴郡(今江苏苏州)。刘彧又命沈怀明等诸将东击会稽,张永等北击彭城(今江苏徐州),江方兴等南击寻阳。不久,上虞县令王晏击斩孔颉。邓琬掌握军政实权后,父子卖官,酣歌博弈,日夜不停,部下横行霸道,作威作福,导致士民忿怨,内外离心,斗志大损。面对朝廷军队的攻势,邓琬遣拥戴刘子勋的孙冲之率兵1万为前锋,据赭圻(今安徽繁昌西北长江南岸)。刘子勋加孙冲之为左卫将军,以陶亮为右卫将军,统郢、荆、湘、梁、雍五州兵,合计2万人,一时俱下。陶亮本无才干谋略,又闻宋明帝大军将至,不敢进军,屯于鹊洲(今安徽铜陵、繁昌二县之间长江中)。

三月,刘彧的军队水陆并进,往攻赭圻。时建安王刘休仁屯虎槛,遣宁朔将军江方兴、龙骧将军刘灵遗各领3000人开赴赭圻。江方兴率诸将进击,刘休仁又遣军主郭季之、步兵校尉杜幼文等3万人前往会战,大破刘子勋军,追至姥山(今安徽繁昌东北)而还。孙冲之于巢湖口、白水口筑二城,均被攻拔。陶亮闻讯大惧,急召孙冲之还军鹊尾(今安徽庐江县境内),留薛常宝等守赭圻;先期于姥山及诸冈分立营寨的部众,此时亦都撤回,共保浓湖(今安徽繁昌西)。邓琬遣豫州刺史刘胡率步兵3万,铁骑2000,东屯鹊尾,合并旧兵共10余万人。时宋廷军资不足,军中少食,刘休仁抚慰将士,均等丰俭,关心伤兵,故10万之众,未有离心。刘彧又遣宁朔将军刘怀珍率龙骧将军王敬则等步骑五千,助刘勖攻寿阳,斩庐江太守刘道蔚。沈攸之率诸军围攻赭圻,薛常宝等粮尽,向刘胡求救。刘胡以船藏米顺风流下,接济赭圻,但被沈攸之查获。刘胡又率步卒l万于夜间斫山开道,以布囊运米于赭圻城下,但为堑壕所隔,未能进入。沈攸之率诸军截击,殊死血战。刘胡军大败,拾粮弃甲,沿山逃亡。薛常宝见求援无望,愈加惶恐,于四月开城突围。沈攸之拔赭圻城,斩杀宁朔将军沈怀宝等,纳降数千人。宁朔将军吕安国得知刘子勋部将杜叔宝发车1500乘送粮饷救援殷琰部将刘顺,即与刘勔计议,袭其粮车,断其粮秣,以改变彼此军力强弱态势。刘勔同意,于是以疲弱之兵守营,派精兵千人配给吕安国及龙骧将军黄回,从小路出刘顺为后抄之。吕安国等立即行动,在横塘(今安徽寿县东),夜袭杜叔宝,将其击溃,并烧其粮车,驱牛2000余头而还。五月,刘顺败走淮永之西。刘勔乘胜率军挺进寿阳。杜叔宝收集散卒和居民,闭城固守,刘勔与诸军立成外。殷琰、杜叔宝因被困皆有降意,但众心不一,复据城固守。六月,袁颉以督征讨诸军事,率楼船千艘,兵士2万,进入鹊尾,拥众以待。田益之率众万余人围义阳,邓琬命司州刺史庞孟虬领精兵5000往救,田益之不战溃散。

拥戴宋明帝之诸将与袁颉对峙于浓湖,久未决。七月十六日,宋明帝命沈攸之、吴喜等以皮舰进攻浓湖,斩数千人。袁颉惊惧,弃浓湖逃奔,途中被杀。庞孟虬进至弋阳,被吕安国等截击于蓼潭,大败,再奔义阳,日寸王玄谟之子王昙善已起兵据义阳应建康,庞孟虬走投无路,后亡命于蛮中。刘子勋部将崔道固为土人所攻,闭门自守。宋明帝遣使宣慰,崔道固请降。八月,建安乏刘休仁领兵攻入袁颉营,纳其降卒10万。寻阳城中,邓琬忧惶无计,在内乱中被杀。沈攸之诸军攻入寻阳,擒斩年仅十一岁的刘子勋。九月,宋司徒刘休仁至寻阳,即分遣将进击荆、郢、雍、湘等州,平定刘子勋余党。至此,二刘争夺帝位之战宣告结束。

这场以明帝刘彧为首的文帝系诸王和以晋安王刘子勋为首的孝武帝系诸王展开的决战,规模宏大,战线较长,双方投入兵力众多,历时八个多月。刘子勋初在寻阳起兵,形势对其有利,然而他只有十一岁,谋主邓琬大权在握,卖官鬻爵,酣歌博弈,以至士民忿怨,上下离心。而部将袁颉等人无勇无智,后又拥兵坐等,失去良机,终至惨败。宋明帝刘彧一方,部将熟悉战阵,能攻善守,且屡出奇计,或截击,或偷袭,或抄后路,或断粮道,故多获成功。但这场宋王朝骨肉相残的决战,导致许多镇将投降了北魏,失去大片国土,南朝百姓频遭战祸。继而诸州日趋分化,内乱迭起,加速了刘宋的灭亡。

刘彧耀兵淮外和五州沦陷

到宋明帝泰始二年(466)九月,刘彧已经平定了刘子勋,坐稳了帝位,各地藩镇也纷纷上表谢罪投降。九月,淮北最大实力最强的头号藩镇徐州刺史薛安都也派人赴建康上表谢罪,称:臣庸隶荒萌,偷生上国,过蒙世祖孝武皇帝过常之恩,犬马有心,实感恩遇。是以晋安始唱,投诚孤往,不期生荣,实存死报。今天命大归,群迷改属,辄率领所部,束骸待诛,违拒之罪,伏听汤镬。

对于薛安都的投降,蔡兴宗、萧道成等人都认为他是真心,应该接受他的投降,派人抚慰即可,日后再徐图之。但大胜之后的宋明帝刘彧却不听,执意要派大军过淮河去淮北接受薛安都的投降,换句话说即武力受降,也暗含要解除其兵权甚至不排除进一步举动的意思。于是派张永、沈攸之率禁军为主的五万兵力开赴徐州。

刘彧之所以不接纳薛安都,与薛安都当初不买账有关。天下大乱之时,刘彧曾封其为安北将军,并赐鼓吹一部以示笼络。但薛安都并不买账,以我不能负孝武帝为由举兵淮外响应刘子勋。作为淮北实力最强的藩镇,薛安都举兵淮北,威震天下,淮北的其他藩镇冀州刺史崔道固、青州刺史沈文秀也都举兵响应,无疑壮大了刘子勋的声势。以上种种都让刘彧对薛安都是极为不满的,故而耀兵淮外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刘彧派兵北上武力接受薛安都的投降,无疑吓坏了薛安都。薛安都利用徐州地处北疆与北魏接壤的独特优势,派人与北魏联系,要投降北魏。北魏献文帝拓跋宏召群臣议之,群官咸曰:“昔世祖常有并义隆之心,故亲御六军,远临江浦。今江南阻乱,内外离心,安都今者求降,千载一会,机事难遇,时不可逢,取乱侮亡,于是乎在。”拓跋宏予以采纳,开始部署出兵事宜。同时薛安都又遣第四子道次为质。不久拓跋宏遣镇东大将军、博陵公尉元,城阳公孔伯恭等率骑兵一万南下徐州。并拜薛安都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徐、南、北兖、青、冀五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徐州刺史,赐爵河东公。

泰始二年(466)十二月,张永、沈攸之进逼彭城。尉元率军至彭城,薛安都出迎。张水夜攻彭城南门,不克。次年正月,张永等退走,士卒因天寒冻死者大半,魏将尉元及薛安都等乘机袭击,大破宋军于吕梁(江苏徐州东南)之东,死者以万计。张永、沈攸之逃走,宋梁、南秦二州刺史垣恭祖等为魏军所俘,宋淮北青、徐、冀、兖四州及豫州淮西(汝南、新蔡、南顿、颍川诸郡)皆为魏所有。同年七月,宋明帝复遣沈攸之等攻彭城。沈攸之以粮道不畅为由提出不可出兵,宋明帝怒而逼其进军。八月,沈攸之领兵北出。魏将尉元遣孔伯恭率步骑1万迎战,又将宋军前战所败受伤者送还沈攸之,以沮其气。宋军进至焦墟(今江苏宿迁西北),距下邳(今江苏睢宁西北)50里,闻领兵迎接的陈显达部已被魏军击败,遂引兵退。孔伯恭率军追击,大破宋军,沈攸之仅以轻骑南逃,退驻淮阴(今江苏淮阴西南甘罗城)。下邳、宿豫(今江苏宿迁东南)、淮阳(今江苏清江市西古泅水西岸)等地,均被北魏军占领。

就在徐州薛安都投降北魏前后,兖州刺史毕众敬也被逼反了。本来毕众敬并无投降北魏之意,是刘彧派往兖州募人的,薛安都曾经毕众敬百口家小扣留在徐州,让其与自己一起投降,毕众敬也没有答应。宋明帝刘彧听说后极为高兴,封他为兖州刺史。但不久因为毕众敬的独子毕元宾在薛安都的手下任职,刘彧下诏书列数薛安都的罪行时,竟然也把毕元宾列在诛杀的行列,毕众敬不忍舍弃这个自己的独子。于是仰天哀叹,拔刀斫柱,说:“皓首之年,唯有此子。今不原贷,何用独全!”等到北魏大将尉元率军到达兖州时,毕众敬于是打开城门出降。就这样,兖州也被北魏不战而下了。

就在徐兖二州被占领的同时,豫州的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常珍奇也以悬瓠城(河南汝南县)投降北魏。北魏在派兵救援徐州薛安都的同时,也派兵一万由拓跋石率领南下救援悬瓠,同时抚慰淮汝地区。不料拓跋石进入悬瓠后,常珍奇又突然反悔,欲反杀失败。之后拓跋石开始派兵先剪除外围汝阴郡等地的防御,然后进攻常珍奇,常珍奇不敌后逃亡寿春。这样到泰始四年(468),豫州淮西地区基本平定。

徐兖二州的沦陷,使得徐兖二州北部的青州和冀州与刘宋的联系已经被切断。宋明帝刘彧鉴于徐兖二州的教训,对青州沈文秀、冀州崔道固都大加抚慰,希望青冀二州能坚守下去。北魏在南下徐兖和淮西时候,继续派平东将军长孙陵等率兵开赴青州,征南大将军慕容白曜率骑5万为继援。慕容白曜军至无盐(今山东东平东),欲攻该城,部将认为攻具未备,不宜遽进;左司马郦范(《水经注》作者郦道元的父亲)则认为轻军远袭、深入敌境,对方必以为北师疾来是为了掠地,而无暇攻城,不会有多少准备,故主张引兵伪退,出其不意,突袭无盐。慕容白曜依计而行,于三月的一天夜间周密部署,拂晓时分兵临城下,发起进攻,占领无盐,擒杀宋守将、东平太守申纂。接着,慕容白曜将攻宋肥城(今山东肥城县),郦范指出肥城虽小,但要攻占它也要费些时日,今无盐已破,不如飞书告谕,纵使不降,也会逃散。慕容白曜纳其建议,肥城守军果然弃城而逃,取得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结果,并且获粟30万斛以资军需。继而又攻取垣苗、糜沟二城(今山东西部),一旬之中连拔4城,声威大震。八月,慕容白曜自瑕丘(今山东兖州东北)引兵攻宋历城(今山东济南),守将崔道固闭城拒魏,坚守不降,慕容白曜筑长围困之。长孙陵等率军攻宋东阳(今山东青州),守将沈文秀请降,长孙陵等入其西廓,纵兵暴掠。沈文秀见状悔怒,复闭城拒守,反击魏军,长孙陵等退屯清水以西,屡攻东阳不克。次年二月,慕容白曜攻拔历城东廓,崔道固出降。三月,慕容白曜率军进围东阳。八月,宋以沈文秀之弟、征北中兵参军沈文静为辅国将军,统高密等五郡军事,自海道救东阳。兵至不其城(今山东崂山西北),为魏军所阻,只得保城自固。魏军攻之,不克。十二月,魏军攻拔不其城,杀沈文静,进入东城西廓。北魏皇兴三年(469年)正月,东阳被魏军围困三年,宋将沈文秀在外无救援的情况下,仍和士卒一起昼夜苦战,将士无一离叛。魏军继续强攻,破城而入,俘沈文秀,慕容白曜将其锁送平城。青州城(山东青州市北关一带)被北魏军攻破后,北魏缴获仓粟85万斛,米3000斛,弓9000张,箭18万支,刀22400具,甲胄各3000副,铜5000斤,钱15万。自此,宋青、冀之地尽入北魏。

随着青冀二州的沦陷,刘宋的淮北淮西五州之地就全部落入北魏手中。在薛安都投降北魏到青冀二州沦陷的三年多时间里(466-469),刘宋曾经多次想派兵救援,但是因为徐州沦陷,道路被阻隔,而北魏大军重点扼守徐州一线,刘宋始终无力挥兵北上,北魏则在平定徐兖后按部就班的平定了青冀二州,最终稳固了淮北地盘。而徐州刺史薛安都、兖州刺史毕众敬后来都有些后悔投降北魏,想再度反正,但北魏大军近在咫尺,他们已经毫无反正的可能了。不久他们即被北魏送往平城,高官厚禄的养起来,事实上等同于软禁了。而青州刺史沈文秀和冀州刺史崔道固也兵败被俘。薛安都于刘宋泰始五年也就是北魏皇兴三年(469)就去世了,毕众敬于南齐永明五年也就是北魏太和十五年(491)去世,沈文秀于南齐永明四年、北魏太和十年(486)去世,崔道固于泰始五年被俘后就被押往平城,同年即病死。

义嘉之乱的深远影响

义嘉之难虽然持续了只有八个月,但是后续带来的南北局势的变化却十分的巨大,刘宋损失了五个州四十多个郡近二百个县二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和上百万的人口,兵力损失也非常不少,而北魏获得了刘宋五个州的土地,防线由河淮之间扩展到了淮南一线,宋魏双方基本沿淮河对峙。而此战也对南北局势及未来的南北对峙产生了重大影响。

首先,南方的战略防御纵深大幅度内缩。义嘉之难前,虽然宋魏经过多次大战,北魏也曾兵临长江,但是并无力占领淮北淮西之地。淮北淮西无法占领,北魏即便兵临长江,也极有可能被切断后路。而且徐州青齐之地在南,则北魏的粮仓冀州平原之地始终面临着被南方侧击的危险,虽然南方从未有过这种行动。而义嘉之难后,南方的防御纵深从河淮一线一退数百里,屏蔽江南的淮南地区成为了战场,河淮之间再无缓冲地带。南方丧失了谢玄、刘裕北伐的几乎所有成果,南北方在中东部边界大体回到了淝水之战时的状态。

其次,战争主动权基本易手。义嘉之难前,刘宋还曾有过三次元嘉北伐。虽然都失败了,但以攻为守,尽量将战场摆在敌方境内或者是中间地带,避免淮南、江南、襄汉成为战场。而且因为青齐在南,北方始终担心青齐之地对河北平原的威胁,南下作战时有不少顾虑。而此后,战争主动权易手,北魏得以比较稳固的占领河淮之地,沿淮河一线与南方对峙,再也不用担心河北平原可能受到的威胁。可以自由选择攻击线路,或者淮南,或者荆襄,或者汉中。而南方日后的北伐也一直是在河淮之间打转,东线始终无法再攻击到徐州以北,而中线虽然后来也曾打到了黄河南岸,但无法稳固占领。

再次,南方武力资源的大幅度萎缩。南方立国东南的武力支柱主要是两支,一为长江下游的楚子集团,二为上游的襄阳武力集团。楚子集团兵将来源主要为北方流离江淮间的流民,而他们多游移于淮河南北,即所谓“淮蕃海捍,本出北豪”。而这两者都严重依靠北来流民和豪族武装。而徐兖青冀和豫州淮西的沦陷,使得这些地带成为北魏之地,虽然短期因为不服北魏统治会南下,但其根终究在北方,长远来看必将融入北方,这样中间地带的流民和豪族武装将不会南下,南方的武力资源将大幅度萎缩。比如薛安都本身出身河东大族,刘宋元嘉后期率乡族南下,后在元嘉北伐和孝武帝时代中立功,刘子业时代升任徐州刺史后,就带走相当多的部族武装,而其投降北魏,这支精锐善战的武装就成了北魏的武装。

再之,萧道成及兰陵萧氏势力的崛起。淮北淮西的沦陷,使得南北双方沿淮一线对峙,而为了保卫淮南,宋明帝派萧道成先后镇守淮阴、广陵,逐渐掌握了淮南的兵权。同时因为淮南邻近淮北淮西之地,而淮北淮西之地不服北魏的豪族大姓武装纷纷南下,而淮阴就成为了接纳他们的大本营。南齐书写道:太祖作牧淮、兖,始基霸业,恩威北被,感动三齐。青、冀豪右、崔、刘望族,先睹入雄,希风结义。这使得萧道成的势力大幅增强,成为其最后建齐代宋的主要依靠。

再之,南方防御格局的结构性重组。义嘉之难前,南方的防御格局以守卫两淮为核心,但重点放在守卫淮北淮西。淮西方面是豫州之地,虽然豫州的治所侨置在淮南寿春,但淮西汝南之地实为核心,汝南逼近中原,进可以攻击中原,退可以保障两淮。而淮北方面,大本营是徐州彭城。自东晋谢玄时代开始到刘裕,再到宋文帝、宋孝武帝,彭城始终是淮北核心,是南方“威陵诸夏”的最主要据点。历次南方对北方的攻击,大本营始终放在彭城。而历城(山东济南)、东阳(山东青州)是山东方向的核心,瑕丘(山东济宁一带)是兖州治所,是徐州西北保障。这样淮北四州实际上是连环相扣的。而义嘉之难后,这些地方全部失去,南方被迫沿淮重新布防,重点布防淮南。淮北残存的朐山、涟口和孤岛郁洲被组合成为青冀二州,作为淮北前哨据点。而淮南原南豫州、南兖州之地及郢州部分地带被重新分割组合。南兖州仍镇淮阴,但部分地带划入南豫州;南豫州大部地带被分割为豫州和南豫州,豫州仍镇寿春,但寿春由原来的二线变为一线,南豫州镇姑熟。而郢州东部地区和部分南豫州地区后来被组合为司州,治所在义阳(河南信阳)。这种重新组合后的防御部署在刘宋末年基本形成,南齐和南梁初期一直沿用。

义嘉之乱对南北对峙的影响极为深远,南北双方北强南弱的格局基本被定型。若非日后北魏分裂,南方的厄运恐怕会更早到来。而可悲的是义嘉之乱对南方还不是最大的创伤。义嘉之乱南方丧失淮北淮西,但还有淮南、荆襄、汉中巴蜀,尚可以依托江淮—秦岭防线设防,逐步缓冲敌方进攻,尚且不至于立刻灭亡。而时间仅仅八十三年后,更大规模的侯景之乱则给了南方以灭顶之灾,淮南、荆襄、汉中巴蜀全部丢失,灭亡只待时间而已。

军队在南北方内乱中的作用

在南北朝对峙的历史上,南方每一次内乱,都会给北魏以机会,南方也实力削弱一次。义嘉之乱丢失淮北淮西,侯景之乱更是灭顶之灾。而北魏的内乱虽然也给南方提供了机会,但南方却没有甚至也不愿抓住机会有所作为。北魏六镇起义后,实力大减,南梁曾多次北伐,但始终没有像样的攻势。陈庆之七千白袍兵北伐,虽然打到了洛阳,但尔朱荣不久即调集大军反扑,迅速击败了陈庆之。日后北魏分裂为东西魏,南梁也一直安于现状,毫无作为,坐看东西魏高欢和宇文泰大打出手而无动于衷。

南方宋齐梁陈四代中,宋齐梁三代都是北来士族之后,每个朝代都有自己的基本武装。基本武装的存在强弱与否直接关系其存亡。刘宋的基本武装先是刘裕的北府兵,后来是孝武帝刘骏的部分雍州武装。北府兵在的来源主要是江淮徐兖青三州流民,但宋初内乱及元嘉北伐,北府兵已经消磨殆尽。而刘骏起家的雍州武装也因为义嘉之乱或死或降。萧齐起家武装是青齐豪右,沔北之战青齐武装损失殆尽,南齐寿命也就差不多了。萧梁起家武装是雍州豪族,然而历次北伐及侯景之乱使得雍州豪族大多归于消亡,南梁也不久灭亡。

相对于南方每内乱一次就弱一次,北方内乱一次反而会造就一个更强的政权,犹如一个不死鸟一样。造成这样的原因一个重要的原因除了南北方地利、人员、政治等原因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军队的构成因素。东晋南朝的军队构成主力一直是某一地的北来流民及豪族武装,换言之即依靠的是外来人员,南方本来就民风孱弱,加上士族不乐武事,本土很难培养出能征善战的武装和将帅。所以南方每内乱一次,国土就缩小一次,中间地带少一次,军队来源就更加稀少,军队就孱弱一次。而北方北魏及后来东西魏及齐周的军队主力始终是原有的六镇鲜卑族骑兵武装,南方投诚武装充其量是带路党和加速器的作用。所以北方的内乱暂时削弱的是自身的凝聚力,但对军方始终构不成根本性的决定影响。只要军队没有受到根本性的影响,北方就能很快恢复实力并进一步在南北战争中重新掌握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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