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若虎踞动起风雷 斯人长逝精神永昭——深切怀念著名阿宫腔演员柏福荣先生

静若虎踞动起风雷   斯人长逝精神永昭
——深切怀念著名阿宫腔演员柏福荣先生
文/李问圃
柏福荣先生走了。
著名阿宫腔演员柏福荣先生带着广大戏迷的热爱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终其一生为之奋斗的阿宫腔艺术。尽管这一切似乎早就已经有所预感,但当真正噩耗传来时,仍觉太过突然,仍觉难以接受。
两个多月前,听闻先生行走时不慎摔倒受伤的消息,我和几位朋友曾专门驱车前往西安市长安区家中探望,并同先生相谈甚欢,还一起合影留念。当时,先生虽然肢体受伤,行走不便,但神志十分清楚,双目炯炯有神,说起话来底气十足,想不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想不到这次见面竟然成了永诀,不由感叹人生苦短、命运无常。伤感与痛惜间,先生当年不平凡的戏剧人生一一涌向笔端……
柏福荣先生原籍为长安县大兆村,1940年农历四月初十出生于西安市南稍门。1954年春,考入西北戏曲研究院训练班。1956年响应国家支援地方文化建设的号召,毅然决然离开位于繁华省城的戏曲研究院而进入富平剧团,工花脸。
先生体态健硕,长相奇伟,跟古书上描写张飞等英雄豪杰常用的诸如“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一类词语相差无几,天生一副花脸架子净角相。他演起戏来十分卖力,用观众的话来说就是“狠戏”。只要锣鼓一敲,弦索一响,立马进入忘我境界,动作夸张,咄咄逼人。其出手狠、下脚重、眼神足、气势汹,常常弄得满台子哗哗乱颤,喝彩声、口哨声、鼓掌声响成一片。
童年时代,先生就爱上了戏剧,爱得不可开交。这里有一个原因,三意社有个导演徐沅民是他的族中外祖父,常常带他去看戏,久而久之,便爱上了秦腔。每到星期六放学以后,打扫完卫生,收拾好桌凳,他便要胡喊乱叫地唱上一段《铡美案》过过瘾。1954年早春,听说戏曲剧院招收学生,他随同一帮子小伙伴前往报考,想试一试运气。当时担任主考官的不是别人,正是演员训练班班主任、著名秦腔艺术大师李正敏先生。他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清了清嗓子,放开了胆量,唱了《三对面》中包拯的一段戏。小小年纪,嗓音如此嘹亮,台架如此神气,唱起戏来有模有样、有板有眼,令李正敏先生十分满意,遂让他三天后再来复试。过了三天,他又进西安城,接受了马健翎、黄俊耀两位院长的当面测试。复试结果,令院长们十分高兴,当即拍板并让他回家背铺盖进剧院学习。由于报考时瞒着家人,父母并不知道此事,眼见纸里包不住火,他只好将实情告诉了父母。父母知道他一直不爱上学却爱戏如命,况且如今木已成舟,或许是娃娃命里注定的一条人生出路,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于是也就顺水推舟、欣然同意了。
柏福荣先生是幸运的。他的启蒙老师,就是以大净闻名遐迩的老一辈艺术家田德年先生。田老帮他耐心地顺唱了《铡美案》中的相关唱段。还有一位李步林先生,对他影响很大。练功的几位教练,如张福有、门学周等老师,对他要求都很严格,受益匪浅。进入富平剧团后,又受到了党治国等老师的悉心指点,知道了演员唱戏必须认真,化妆必须干净,前台必须卖力等基本要求。还借鉴学习了罗士奎等名家的艺术风格,特别是罗士奎在《火焰驹》中饰演艾谦时的“三把火”和《游西湖》中廖寅的“飞腿登桌”绝技,更是给他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
柏福荣先生在富平剧团从艺五十年来,演出剧目六十余个,塑造出众多脍炙人口的艺术形象。如《金沙滩》中的天庆王,《下河东》中的呼延赞,《游西湖》中的廖寅,《大报仇》中的张飞和《赵氏孤儿》中的屠岸贾等。《五台会兄》和《火焰驹》更是先生的“拿手戏”。他嗓音苍劲有力,双目炯炯有神,唱腔音足气饱,道白铿锵有力,唱起戏来精、气、神十足,往往一出场就先声夺人,出色地体现人物性格中的阳刚之美。由于他体魄健硕魁梧,工架大气雄健,善于使用锣鼓点,造型雕塑感极强,这些皆为他人所难以企及。我看过他演过的现代戏《沙家浜》中的胡传魁和《红灯记》中的鸠山,虽然人物性格大不相同,但却能跳出传统程式的束缚,演得相当到位,也相当神气。
1960年3月,省上在西安人民剧院举行戏剧会演,富平剧团演出的是新排阿宫腔《王魁负义》。这是柏福荣感觉最为成功的一次,也是他心情最为紧张、最为担心的一次。由于前几天兄弟剧团演出的剧目相当红火,轮到富平上演时大家不免压力很大,顾虑重重,怕阿宫腔唱腔雅、调子凉,观众不好接受,最担心弄不好挨砸。没想到刘宝琴一出场先声夺人,就得到观众席上阵阵掌声和满堂喝彩,大家才渐渐放下了心。柏福荣先生饰演的海神庙判官一上场,其森煞之气令人毛骨悚然、心惊肉跳。尤其是他独具一格的吹暗火、耍獠牙特技,更是令人大开眼界、暗暗称奇。戏剧情节至此,剧场中鼓掌声、叫好声此起彼伏,声震屋宇。
这里,我想用简短的文字,对吐暗火和耍獠牙作以介绍,因为这两门绝技是写柏福荣先生绕不过去的话题。
先说吐暗火。
吹火又叫喷火,多用于妖魔、鬼魂出现的剧目之中,以烘托气氛。演员以黄火纸包好研成粉末状的松香含在口中,对着点燃的火把或蜡烛吹去,便给观众造成一种口中吐火、烈焰熊熊的奇特景观,往往会给人物和剧情增添许多意想不到的色彩。暗火采用的是木炭粉,用火纸卷起点燃的香火做成圆芯子,噙在口中,凭借两腮鼓动而将气流徐徐吹出,此时便有许多火星在眼前纷飞舞动,如流萤点点,闪闪烁烁,飘忽不定,呈现出绚丽夺目、玄妙神秘的火彩效果。
再说要獠牙。
要獠牙技巧,在秦腔艺术中用于表现凶神恶煞的角色,不管阳世三间、阴曹地府,还是天界神灵,皆可用之。如《淤泥河》中的盖苏文、《王魁负义》中的判官,以及周仓、龙须虎、巨灵神等等。取2--4颗清洗消毒后的尖长猪牙,空其根部灌上铅,环绕牙根外围刻出一道细槽子,用二寸长的线分头扎进细槽之中备用。表演时,演员将獠牙衔于口中,以舌搅动翻转进行操作,嘴唇、牙齿予以配合,顶来拉去,使其吐出各种獠牙形态,如阴阳型、八字型、獠牙型、鼻孔型等,呲牙咧嘴,凶狠无比。
柏福荣先生的吐暗火和耍獠牙绝艺,在1961年富平剧团晋京汇报演出时可谓风光无限。他在中南海怀仁堂演出时十分卖力,把这两门绝艺表演到了极致,引起了陈毅、习仲勋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浓厚兴趣,还专门询问耍牙的诀窍。这成了先生终生引为自豪的荣耀。每当谈及晋京演出,立马来了精神,情绪亢奋,两眼放光,有说不完的话,仿佛又回到了四五十年以前。
人生真的像一个大大的圆圈。退休之后,先生又回到了生身之地西安,可他的心却留在了富平,留在了挚爱一生的阿宫腔上。在西安的城墙根儿、公园戏台、富平乡友会上、陕西电视台“名师高徒”栏目的荧屏上,常常会见到他的身影,听到他那电闪雷鸣般的唱段,欣赏他那当代剧坛已经难得一见的耍牙绝技。走在西安街头,常常会被戏迷们认出。他们众口一辞地称赞说:“这老汉唱的美得很!”难怪当年西安一家大剧团的领导不解地问:“这么好的演员,咋搁到了富平?”每当富平戏剧界有什动静和需要,他立马赶回,从不迟延。对第二故乡的拳拳之心,对戏曲艺术的殷殷之情,令人感动不已。看起来,富平和阿宫腔已经融入了他的血液,化入了他的灵魂,成为他生命中不离不弃的重要组成部分了。
先生后来居住在西安城东一个叫“杜府巷”的地方。我专程去那里采访,并同他促膝长谈,知道了许许多多关于他的故事,终于完成了以上文字。原来当面说好的文成后一定要先送先生一阅,想不到先生走得这样匆忙,留下了永远的遗憾。
今天,当闻知柏福荣先生不幸溘然辞世之时,作为富平人,作为文化人,悲痛的心情真的难以言表。回首往事,无限感慨,不由从内心升腾起对先生的敬重与缅怀。感谢柏福荣老师当年响应政府号召、支援地方文化的热血行动,感谢他数十年如一日为富平的戏剧事业尽心竭力的无私奉献,感谢他退休以后仍然牵挂富平、牵挂阿宫腔的一腔真诚!尤其是听说先生遗言归葬富平,更是倍受感动、倍觉伤神而难以自己。于是,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撰写挽联一副以寄托自己的哀思:
阿宫典范,功建频阳,韵留丰镐;
梨园楷模,声震京都,魂系富平。

讲述富平人的故事,

凝聚富平人的力量,

弘扬富平人的精神,

打造富平人的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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