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海英：沉浮

┃沉浮┃

文/孟海英

浮桥被海浪推搡着，三根铁链蟒蛇般在风中荡来荡去，殷岑用一只手紧紧抓住中间的一根，另一只手把背上的背包拽到胸前死死护住。她暗暗告诉自己：这个包里的手机和记事本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放弃。风如刀子般刮着她的脸，她的牙紧紧咬住的下嘴唇已经渗出血珠，脚下一块木板打着旋飞了出去，她再不敢挪动半步。

她头顶炸开的响雷带着刺目的闪电，穿透她闭紧的双眼，殷岑感觉有个人朝她跟前蠕动，她以为幻觉更加死死抓住手中的那根铁链。“快把手给我，快点！”还没等殷岑回过魂来，一只手已被人紧紧攥住。“你把眼睛睁开，跟着我的脚步，抓紧我的腰带，别抬头----”后面的话被一团冰冷咸腥的海水打散又呛到殷岑的嘴里，她不得不一口吞下，用一只手拽住那个人的腰带，斜挎的背包啪啪地拍着她的屁股，就像有个人在后面推着她。皮带太宽，一个踉跄，殷岑松开了手，一只脚插进了一块折断的木板缝里，把前面的人险些撞倒，那人恶狠狠地朝着她吼道：“你真不想活了？快把脚拽出来，再不快点我俩都会被大浪卷走！”殷岑用尽力气从木板缝里拔出脚，一股巨痛从她脚踝处直冲脑海。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那人半拖半抱着终于爬上了岸边的石阶，这时她的手还紧紧抓着男人腰带，闪电中她看到了这个男人的脸，张开的嘴半天没合拢。那个男人怔怔地看着殷岑；电光中的殷岑一头黑发水淋淋的遮住半张脸，下嘴唇两个深深的血痕透着青色，让她看起来有点恐怖。他掰开了她抓着腰带的手，殷岑一下摔倒在石阶上，脚踝处的巨痛再次袭来。她嘴里嘟囔道：“他怎么阴魂不散啊”。男人测过脸看着殷岑：“这样说也太不厚道了，没有我今天你早就喂鱼了，告诉我你的名字，回头你真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殷岑”“什么？阴沉，这是什么鬼名字，要不说我从碰到你就没顺过。”他边说边抓过殷岑的脚，殷岑疼得大叫，此刻她的脚踝肿得已和小腿一般粗了，男人长长的手指如蛇般在她的脚踝处爬行了好一会儿才告诉她：“骨头裂了，我先给你捆紧，这附近有一个会治骨伤人，等天亮你就去找他。”那人抽出殷岑风衣上的带子，边说边捆绑，殷岑疼得眼泪哗哗地流，说不出一句话。

殷岑来这里有几天了，她常常在海边徘徊；尤其天黑时，她愿意被黑暗围裹，渴望被滔滔潮水涌搡。有几次她迎着潮水往大海深处走，可都觉得有人拽住了她，可她又看不到人。那天天已擦黑，殷岑喝了点酒，不觉悲伤涌上心头，她边哭边迎着潮水往海里走去，有人冲过来粗暴地训斥她，她瞪着猫一样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人；月光下她看到这个男人长得很好看，但一张脸却白得冒着青光，殷岑看着有些害怕，可又情不自禁地跟在他身后往回走。

海边这座窄窄的浮桥很破旧了，上面的铁链锈迹斑驳，桥板有的也朽了，桥边有个不大的木牌，白底黑字写着；危险！！！三个大大的感叹号看着让人触目惊心。可殷岑却偏偏喜欢这个地方，尤其有风的时候，她站在浮桥上想自己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店铺被一场大水冲的荡然无存；自己爱了多年的男人断然和自己分手。从货主许曼那进货的款一直还不上，许曼天天催她，许曼说殷岑在不还货款她该上吊了。殷岑被逼得生不如死，有时她真想松开手里的铁链，让浮桥把自己荡到天上再抛入大海，可一想到包里小本子记了很多笔别人欠她的钱，她算了算这些钱还货款差不了太多，她本子上记了这些人的电话，还有夹在小本子里的欠条是唯一能让她活到现在的理由。殷岑不想背负不讲信誉和欠债的骂名离开这个世界，更不想让许曼和自己一样的下场，每想到这，她的心就拧着劲疼。

这天殷岑在租借的小屋里，给许曼打电话把所有欠自己钱的人的电话和地址清清楚楚告诉了许曼，还告诉许曼自己手里所有的欠条还有在公证处写的字据都快递给她，在许曼的抽噎中殷岑弄完这些，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天已经快黑了，她把背包斜挎肩头走上浮桥。风很大，雨点砸在她头顶，她站在桥上觉得自己轻极了，她想这样被吹上天多好，这样就解脱了，她问自己：“能不能告诉我，风会把我吹向哪？”

雨越下越大，不知过了多久，殷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黑漆漆的海水朝着浮桥碾压过来，她才下意识地护住背包，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死，那些装在塑料带里的欠条还没寄出去-----眼看殷岑就要被卷入大海，她再一次遇到眼前这个人。

“你害怕死不是吗？”殷岑被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谁说我怕死，我就是还没有办完该办的事。”“好好活着，生命来之不易，别学我，只剩着一缕残魂------”

作者简介：孟海英，笔名樱海星梦。天津人。天津作家协会会员，大众文学学会会员，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小小说协会会员，，太阳树文学网文学总编辑，鲁黎研究会理事，七月诗社社委。在国内外各种报刊杂志发表诗歌、散文、小说等若干篇，已出版诗集《海之魂》合集《十二女子诗坊》《十面倾城》。

海瓜子小说

haiguazixiaoshuo

海瓜子网刊

主       编：周   波

执行主编：九峰云

翻遍世界 阅遍中国 

向经典小小说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