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小魔女

在乡下，大人们通常把调皮不听话的小孩称为“马骝仔”“马骝精”。“马骝”就是猴子，《西游记》里的孙悟空是猴子，它曾把天庭地府龙宫搅个翻天覆地的，神仙们见到它头都疼。

“马骝精”“马骝仔”大概是大人们读过《西游记》或听过故事，知道孙猴子是捣蛋调皮的祖宗，所以就借“马骝”来骂人了。

马骝就让人头疼了，成精的马骝，你就可以想象到大人们心里无可奈何的愤怒了。

为何对“马骝精”和“马骝仔”那么上心呢？因为我从小就被别人骂“马骝精”，所以印象深刻。

每当有人上门告状，母亲就破口大骂：这马骝精又闯祸。

现在的孩子都娇贵，集万众宠爱一身。无论怎样的调皮捣蛋，通通被大人灌以聪明好动。“马骝精”“马骝仔”不敢用，都知道是骂人的。

“马骝仔”“马骝精”的使用适合我这一代人，到现在，偶尔有人提，但根本消失。因为乡下大人跟小孩对话，一是咸水普通话，二是粤西口味白话，一开口就“丢德你奶”那种白话。

晚上有空，阿满阿琴会带他家里那两条“龙”来我家玩，浩儿和杰儿这两兄弟，简直就是天生捣乱的主。到了我家，加上我家的“小魔女”晴晴，整套房子都给闹翻天。

两条“龙”经常比武，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阿琴会叱喝着：是兄弟都打得那么狠。

浩儿大声分辩：他抢我的玩具。杰儿却说：那是我先拿到的。

两个人说着说着又动起手来，出拳踢腿就好像练过功夫，堪比武林高手过招精彩。

“小魔女”在旁边拍着小手喊道：哥哥加油。

阿琴无可奈何地说：在家里从早打到晚，临睡觉前还要打，头都大了。家里有小孩，永无安宁之日啊。

阿满说：这是幸福，是灵动之气，有小孩的家才有生气，有未来。没小孩，就你眼看我眼过一生，那不是孤老吗？再说，小孩调皮点好，到外面没人敢欺负。那些老实的孩子，苍蝇粘到脸上都不敢动，有什么用呢？

自从“小魔女”回到珠海，家里原先的安宁全给她打破了。不合她心意就哇哇哇大哭；你读书，她爬书架拿书乱丢；你写字，她爬到书桌拿毛笔蘸着墨水乱涂；你喝茶，她爬到茶桌玩茶壶。

“小魔女”天生神力，十七、八公斤的滑滑梯给她推得东歪西倒的，摆放规矩的椅子櫈子，给她搬来做城堡的城墙。阳台的花盆，五、六公斤，轻轻一提，来个“霸王举鼎”。我心里想，这简直是母夜叉孙二娘再世啊。玩具丢遍家里每个角落；不肯洗澡，吃饭要看电视。说话蛮横霸道，人小声音又大。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的，璁儿拿来玩，立马抢回来。

儿媳妇说：晴晴，这生活没法过了，你还让我活吗？我头很疼。

你说你的，她玩她的。最难受的是“小魔女”的哭，起床哭，睡觉哭，吃饭哭。那声音又大，听到头皮发麻。

家里要安静，只能等“小魔女”睡着了。此时此刻，真正感觉到以前清静的可贵了。但细细想来，虽然家无宁日，但心里是幸福的。

每天回来，“小魔女”那甜甜的声音“爷爷，爷爷回来了”。吃饭时，“爷爷吃饭”。喝茶时，“爷爷坐喝茶”。种花淋水时，“爷爷我来帮你”。说着跑过来，几公斤的花盆，轻松提起。累了坐沙发休息，“爷爷我帮你按头”。这些，足以抵消一切。

有天，去老高家里喝茶，看到他三个年纪相仿的孙子，在客厅里“大闹天宫”。我说起我家里的“小魔女”，老高叹口气摇着头轻声说：好戏还没开始呢，璁儿大了，就精彩了。

庚子年闰四月十二日，记于横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