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身而过的皇位

原创 敖让 资治通鉴读史悟道 2020-03-10

【材料】《资治通鉴》汉纪 淮阳王 更始元年 公元23年
故赵缪王子林说秀决列人河水以灌赤眉,秀不从;去之真定。林素任侠于赵、魏间。
王莽时,长安中有自称成帝子子舆者,莽杀之。邯郸卜者王郎缘是诈称真子舆,云“母故成帝讴者,尝见黄气从上下,遂任身;赵后欲害之,伪易它人子,以故得全。”
林等信之,与赵国大豪李育、张参等谋共立郎。
会民间传赤眉将渡河,林等因此宣言“赤眉当立刘子舆”,以观众心,百姓多信之。
十二月,林等率车骑数百晨入邯郸城,止于王宫,立郎为天子;分遣将帅徇下幽、冀,移檄州郡,赵国以北、辽东以西皆望风响应。
【译文】汉朝已故赵缪王刘元的儿子刘林,建议刘秀,在列人境内决开漳水,向下游的赤眉军发起发起水攻,刘秀不同意,随后刘秀便去真定郡了。刘林在赵、魏之间,一向讲义气,好打抱不平,颇有江湖地位。
新朝时,有人自称是汉成帝的儿子刘子舆,王莽把他杀掉了。现在,邯郸又有个算命先生王郎,谎称自己才是真正的刘子舆,他解释说:“母亲本是刘骜的歌姬,有人曾看见一股黄气笼罩着她,之后就怀孕了;赵飞燕想谋害自己,幸亏母亲用别人家的婴儿冒名顶替,我这才逃过一劫。”
刘林等人相信这种解释,便与赵国有影响力的大豪绅李育、张参等人,谋划拥立王郎为帝。
恰好此时民间传言,赤眉将西渡黄河,刘林等趁机传播谣言:“赤眉当立刘子舆”,以试探人心向背,而百姓大多深信不疑。
十二月,刘林等人领车骑数百,凌晨进入邯郸城,在废弃的赵王宫前停了下来,立王郎为天子;随即调兵遣将攻略幽、冀,把檄文发布到各州、各郡,赵国以北、辽东以西,都望风响应。
【解析】一、材料背景
话说刘縯死于绿林系的内部斗争后
事见:权谋家站队,都会找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冠冕堂皇到不背任何政治包袱。
当时关中有王莽、西凉有隗嚣、巴蜀有公孙述、河北有铜马、山东有赤眉。天下分崩离析,各方势力纷纷据地自雄。
对于绿林系来说,刘演死后,由于外部敌人还没有肃清,而绿林内部新市系和舂陵系的实力又相差不大,双方不敢这时火并。随着刘秀的妥协,双方又暂时握手言和。
随着绿林系攻入关中,隗嚣归附,绿林系坐拥雍、凉、荆、豫,天下九州,已有其四,成为天下最大的势力,大有横扫六合的气象。
刘玄攻灭王莽后,为了维持绿林系的平衡,便派了刘秀去河北,其意图,就是希望刘秀在河北站稳脚跟,和自己互相呼应,以遏制中央的新市、平林势力,形成政治上的动态平衡。
这篇材料,讲的就是刘秀到河北后不久的事。刘元是汉景帝的曾孙,袭爵赵王,死后封国随即被除,刘元的儿子刘林,生来要当王的人,不幸家道中落,无奈开始混江湖。
刘秀以大司马的名义到河北后不久,刘林就建议刘秀决漳水以灌赤眉,在中华书局版的文白对照《资治通鉴》中,翻译成掘开黄河,这是错误的。
列人县,以当地有列人堤而得名。
《太平寰宇记》:
“列人埤或曰列人堤,县居其上,埤即堤类也。后魏孝昌年中,有人于此掘得破船,仍是杉材,尚甚用,莫测其由。盖是漳水久积淤泥,遂成高岸也。”
刘林所指的,应是掘开列人堤。列人县在今邯郸市肥乡区,刘林如何也做不到隔着近200公里决开黄河。
二、刘林内心的权力算计
这个刘林,我看是个有野心的人。刘秀是皇族,刘林自己也是皇族,为什么他偏偏要拥立王郎这个冒充的皇族?这其实就是刘林经过利弊权衡后的结果。我认为刘林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考虑。
1.王郎好控制
其实刘林就是想立一个冒充的皇族,刘林就是看上了王郎的身份是冒充的。王郎冒名皇族的身份,等同于一把绝世的好剑。
皇族的身份具有极强的号召力,但拥立皇族为帝,是把双刃剑,容易伤人,也容易伤自己。绿林系立更始帝就是典型的伤人伤己。
而王郎不一样,王郎是冒充的,他这把剑有柄。王郎冒充的身份就是天然的剑柄。一旦冒充皇族的事情被刘林抖出来,王郎这把剑瞬间就折了。
所以,对于刘林来说,这个冒充的皇族,比如假包换的真皇族更好用,可靠性更高。
2.自身的进退需求
刘林立王郎为帝,除了王郎好控制之外,再有就是出于自身的安全考虑。为什么刘林自己作为真皇族,却立一个假冒皇族的王郎?
当时天下群雄并起,不知鹿死谁手,大势怎么发展还不明确,在这种时候,称帝是个危险的事情,意味着有进无退。
悬崖勒马是将,悬崖勒不住马的是皇帝。一旦争天下失败,失败方的臣子可以另谋他就,而失败的帝王却是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一个明智的人,是不会在天下形势尚不明确的时候称帝的。
但提前称帝也有好处。好处就是可以封赏的级别更高。别人跟着王混最多只能封侯,跟着皇帝混却可以封王。所以提前称帝可以增强自身势力的吸附力,能够更好的聚集人才。
总结:刘林其实就是想得到称帝的好处,却不想得到称帝的坏处,所以立了王郎这个傀儡。利用王郎假冒皇族的事情,牢牢的将王郎掌握在手上。
一旦组织打出了气势和风采,就将王郎假冒皇族的事情抖出来,甚至直接命令王郎传位给自己,从而取而代之;
要是情形不利,天下被他人所得,刘林一样能够交出王郎,提前站队,向他人俯首称臣。刘林打的是这种怎么都不亏的算盘。
三、擦肩而过的皇位
故赵缪王子林说秀决列人河水以灌赤眉,秀不从;去之真定。
材料中说,刘林最开始是劝说刘秀引漳水灌赤眉,刘秀不同意,刘林就走了。紧接着刘林就在邯郸拥立了王郎为帝。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其实就是刘林对刘秀的一次考察,刘林一开始是想拥立刘秀为帝的,他故意建议刘秀决河灌赤眉,其实就是想看看刘秀是个什么人。
决河灌赤眉的建议,会有无数的百姓因此遭殃,如果刘秀采纳了,足以说明其昏庸短视且不得民心,这样品质的人,很难翻起浪来,将来有利于刘林控制皇帝,正是刘林要物色的对象。
正是由于刘秀拒绝了刘林的建议,使得刘林意识到刘秀这个人,非常有主见,目光远大,高瞻远瞩不是庸碌之徒,将来一旦立为皇帝,自己没有把握控制得住。
所以刘林发现了刘秀并非自己要找的人,于是急匆匆的赶往真定郡,重新物色人选了。
随后刘秀在河北的噩梦便开始了,刘秀在河北所遭受的挫折,很大一部分都跟刘林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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