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复古没有阻挡书坛的革新,张瑞图王铎傅山,走向尚态之路

书法,是这个汉字的一种艺术表达形式,最初是书写汉字以记事,随着人类美的认识的发展,汉字书体也演变为五体,书写不同书体呈现给人不同的美感,当人美的意识发挥了精神主导作用时,就有了审美判断。如汉字篆书还是古文字时,其载体是青铜器,是“类物象形”,具有明显的象形性。原始商周文字形象奇古,神秘、奇崛,幽深莫测,奇象迭出,米芾《海岳名言》说“百物之状”,人类对这个时期的文字是是“象”的认识,这是美的审美。等汉字书体隶书出现,由单一的线条解构成点画,书写形象发生变化,人的审美认识随之而改变,书体不同、文化环境变化都带来审美认识的变化,就不同历史时代书法艺术的审美后人总结为

“商周尚象,秦汉尚势,晋代尚韵,南北朝尚神,唐代尚法,宋代尚意,元明尚态,清代尚质。”(洪学智《中国书法美学》)

就成为了中国书法史各个时代的书法风格。

今天我们来分析“元明尚态”。

梁巘《评书帖》云“晋书神韵潇酒,而流弊则轻散;唐贤矫之以法,整齐严谨,而流弊则拘苦;宋人思脱唐习,造意运笔,纵横有余,而韵不及晋,法不逮唐。元、明厌宋之放轶,尚慕晋轨,然世代既降,风骨少弱。”

反拨宋之率露,追慕晋书之蕴藉洒脱,形成了元明以“态”为主的审美风格。追晋之风轨,自然从形入手,然“形态易得、韵味难求”,特别是晋人平淡散逸的风姿,实乃时过境迁的元明人难以企及的,故而未能得晋之韵,而只能得其态。

书法历经的宋人“尚意”时代,注重个人情怀,写心写意,不注重书法本体之法,苏轼就说“我书意造本无法”,宋末元初的代表人物赵孟頫看到这种时弊,提出以帖为宗,慕古追晋的复古之风。朱彝尊《曝书亭书画跋·鲜于伯机草书千字文跋》说:

“元自赵子昂书法盛行,一时相率习妍媚之作。”

我们知道,晋代的书法审美是“尚韵”,韵在其内不在外表,但终究以态示人,视觉感观首先是外“态”的认识,晋韵在书体形态上的具体体现是,点画变化的复杂、细腻、含蓄以及结体的妍丽、婉约、流美,韩侖《石鼓歌》有“羲之俗书趁姿媚”之语。法古师晋的赵体得晋书妍媚之姿,圆熟温雅有余,劲健超拔不足,终未及晋书超凡脱俗之韵致。王文治《论书绝句》写道狂怪余风待一砭,子昂标格故矜严凭君瞰尽红蕉蜜,无奈中边只有甜《书林藻鉴》集评王世贞评赵书“时有俗笔“不但取态,往往笔尽意不尽”,“不甚取骨,而姿韵溢出于波拂间”,“姿韵溢发而波澜老成”。李日华评赵书“姿法具备”,“妍态溢出”。焦政评赵书“不可及处,正在韵胜。”娄坚云:“设兴小楷,深稳多姿,行草自是人能,气韵不无近俗。”

等等,对赵书得态失韵之弊品评一致。

赵孟頫《人骑图》据说是画的自己

到了明代逐渐走出赵之阴霾,认为书法还是抒情的一种艺术,文人风气浓厚,往往直抒情性,法外生姿。如祝允明、徐渭的草书佳作,笔意纵横,恣肆奔放;他们虽功力深厚,但情性所致,意出法外,奇趣横生;从复古追莫古人之法度,经过了有法到无法,创作上心手双畅,物我两忘,打到忘我的意境追求。明末张瑞图革新变法,刺激人们自我创新探索,才有王铎崛起,博采众长,自成一家,不仅名重当代,还影响后世。

赵孟頫行书《龟虽寿》

在赵书笼罩之下的明季书法,一直没有超越赵书的影响,尤其明书中兴期大家祝允明,虽然被一些鉴评家评为“一洗姿媚甜俗之态”,其实也没有摆脱时代的总体特征。《书画跋》评曰:

“秀媚中逸态,是京兆书本色,若作倔强老笔,是故矫其枉者”。

还有明四家的文征明,是明代婉丽姿媚一派的代表。像行楷《滕王阁序》,写得婉和圆丽,流畅妍媚,遒劲活泼,姿致横生,不激不厉晚明书坛代表人物是董其昌,以《行书李先生传》影响最大,颇有蕴藉之态,高雅之姿,然亦难掩风流秀媚之迹。

《书品》中自论道:

“赵书因熟得低态,吾书因生得秀色。”

《佩文斋书画谱》卷八十录《恬致堂集》评曰:

“书法圆劲苍秀,兼有颜骨赵姿。”

马宗霍《书林藻鉴》评曰:

“秀色可抱,媚骨难除,有顾随自喜之乐,无奋发为雄之概,晚年力追平原,差有娟静之致。”

时代的影响是永远回避不了的。

元代末期,由于朝政腐败、社会动荡,许多文人士大夫隐逸江湖,以书画自遣终身,成就一批著名民间书家,如吴镇、倪瓒等人。他们的书风或狂放率意,或简逸质朴,都跳出了赵氏流派的束缚。

痴仙道人王铎小楷

元明时代是市民阶层诞生和形成的时期,以“媚”、“趣”审美品位为代表的世俗文艺开始繁荣,戏曲、散曲、小曲、小说、讲唱文学等多种品类,五彩缤纷,极其繁盛,它们不可能不对一向大雅的书法产生渗透和影响。最重要的是,那时人们并不以为书法的流丽、秀婉、温雅、风韵,甚至纤巧、柔弱而贬抑,徐渭《赵文敏墨迹洛神赋》说:

“古人论真行,与篆隶辨圆方者微有不同。真行始于动,中以静,终以媚。媚者,盖锋稍溢岀,其名曰姿态。锋太藏则媚隐,太正则媚藏而不悦,故大苏宽之以侧笔取妍之说。赵文敏师李北海,净均也。媚则赵胜李,动则李胜赵。夫子建见甄氏而深悦之,媚胜也。后人未见甄氏,读子建赋,无不深悦之者,赋之媚亦胜也。”

收宋人之率意,放晋人之韵致,得元明之媚态。如以“力”变比之,乃得晋之多变而稍紊,失宋之少变而拘谨。因紊而俗,因谨少变,扭捏作态,甜媚难古。

傅山青主《秋晚惊风草书轴》傅山青主《秋晚惊风草书轴》

不过,“时尚”可有高下之分,并无合理不合理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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