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佳敏:贫富在心
人说丰子恺的《父亲》画出了那个时代特有的农民本色。又言人物面庞的沧桑,眼角的皱纹分外传神。而我,看着那只虬枝般的大手捧起的碗,思索,思索……
若说材质繁多,花样各异的碗成了贫与富的标准,我或许会嗤之以鼻。碗所体现出的清贫与富贵仅是浮于表面。而其内里蕴含的人性与本质方值思忖。
画中可见,仅是一盏平凡尽极的茶碗,潦潦几笔勾出轮廓。我想,那或许是一只缺了口,裂了缝的瓦蓝碗。它或许也带着黄土高原硬度水的积垢,夹杂着父亲低廉水烟的烟草味。也许,它会在田边的稻草上,看着父亲面朝黄土,汗湿薄衫。它,代表着父亲卑微的地位,却又象征着他的淳朴与勤劳。
你说,这样的父亲是贫穷的,我却说,他的生活是富有的。曾几何时,江南贾府颇受皇恩,《红楼梦》写尽了这百代府邸的富贵与繁华,仅于日常餐具,大碗小盏中便可见一斑。镭金镀银的大碗,精巧别致的小碗,令人惊奇。还记得盛满莲花羹的玉制碗,通体透亮,成色温润,饶有雅致的富贵人家还制了一套这般的玉盏,雕镂各色花朵,以花命名,十足地气派。它们,代表着贾府的位高财粗,却又反映出内里败絮终将倾颓的悲剧。
你说,这样的生活是富足的,我却说,他们的品质是匮乏的。
师陀有言:“尘世熙熙融融熙熙,皆为利来,尘世扰扰,皆为利往。”人们步履匆匆追逐名利,也许会在夜暮归家,围坐餐桌旁的某一刻,看着那些质地纯正的碗盏,挑眉自得道:“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而他们的灵魂却在空荡的心房里呐喊:“给我一碗,不掺杂质的白开水。”
时常会想起,杨绛女士捧着蓝边碗,在人间烟火里,体味生命的甘与涩,汪曾棋先生吃着大瓷碗里的马铃薯,感谢生活赐予他的一切。又十分有感于《傲慢与偏见》中不同阶级的爱情,纵使他有金杯银盏,她只有粗碗小杯,也可以拥有一世安稳,相敬如宾。
如此看来,杯盏碗具中所体现的贫富当真不是生活的衡量标准。一只青花碗里,或许藏着一个人的质朴,不事张扬,抑或是澄如流水的本质。
碗无贫富分,心有高低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