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儿的一生
(朗读者:天意女郎)
天低野旷,路遥车稀,虎儿的剪影嵌在地平线上,浓得像一团墨,化都化不开的样子。这是我常常重复的一个梦境,散发出深秋的悲凉。
虎儿是一只猫的名字,白地黑花,形体硕大,遇见情况,它不是叫出来,而是声音在嗓子里滚动着,像一串串哑雷。刚到我家的时候,虎儿还小,路都走不稳当,喵声细软,奶声奶气,像一团毛线。我对虎儿关怀有加,渴了喂它牛奶,饥了喂它小鱼,隔三差五还要给它洗洗澡,打理打理毛发。
虎儿很重感情,十分粘我。晚上,它一定要盘卧在书桌一角,静静望着我;或者团伏在我的腿上,呼呼噜噜打瞌睡。这个时候,我总是想起一些《聊斋》里的情景,时而恍惚。
虎儿的身体疯长着,还有它的独立性,总想干点自己想干的事情。家里给它提供的食谱,它明显不满意了,要吃活食。夜里,虎儿几次试着从阳台攀上楼顶,与鸽群对峙,甚至把擒获的鸽子衔回家炫耀,结果被俺爹俺妈点着鼻子训斥一通,灰溜溜退到屋角。虎儿还是不安分,变个方法,把在野外斩获的老鼠往家里捎,很用心地摆在门口,喵喵大叫,神态自信,有点目空一切的意思。爹妈一脸苦笑:虎儿作了精了,要靠自己活着。
虎儿胆肥,不迷信异类。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见它在野地里和一只黄鼠狼撕扯,闪转腾挪,扑咬凶恶。
恋爱的季节,我给虎儿介绍了一位女朋友,眉眼比较风情的那种,虎儿似乎并不领情,独自活动,冷落了佳人。我无奈将佳人送回,一肚子的对不起。不过细心的我还是发现这段时间里,虎儿总是凌晨四时潜出窗外,天亮后按时返家,蹑手蹑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我知道,虎儿自由恋爱了。
不久,一楼的邻居报告,说虎儿和他家的猫在后花园厮混。那是一只不堪入目的杂种丑猫。妹妹批评虎儿:大小伙子了,怎么一点不讲究格调呐?
虎儿爱憎分明,是就是是,非就是非,从不遮掩。一次,我把怒气转嫁给虎儿,还打了它,它一天都不高兴,蔫蔫的没有精神。等我入睡,它抢先滑入我的被窝,小便一次,然后闪入床下,任你千呼万唤,再不出来。
虎儿的外事活动多,对象又复杂,身上很快染了虱子,用了很多办法,都不能根除。家里很郑重地开了一次会,沉痛地决定把虎儿送给村里老乡。
虎儿似乎卜知了自己的命运,走的那天,一向活泼的它搭拉下眼皮,封住两团磷火,任由陌生人拎住脖子,塞进布袋,然后又用绳子慢慢扎紧。过去,虎儿是不允许陌生人接近的。
虎儿走后,家里人感到一种空前的失落,我也每每盯着虎儿的饭碗发呆。爹娘总是寻找机会,无数次打听虎儿的消息,怕它受了委屈。终于有一天,老乡捎来口信,说虎儿误食毒死的老鼠,死了。这天,家里人谁都没说一句话。从此,我们家里再也没有饲养过任何小动物。
虎儿应该留下了后代,但这些己不重要。作为虎儿自己,是是非非,风风雨雨,走过了一生,身后的一切与它己不存在一点关系,但我深切知道,虎儿己经走不出我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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