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夕又秋分

今年的秋，来得特别猛。一场雨过后，秋意便浓厚起来。连续几天的雨，让人感觉恍如进入春的连绵。

城里的秋，是渺小的，是含蓄的，在钢筋水泥森林里，秋也变得害羞了，躲躲闪闪，总是一副不肯见人的样子。而乡下的秋，却是热烈的，奔放的，让人满心喜欢。季节到了此时，恨不得将浑身积蓄的力量，尽情地舒展和释放开来。

“杯中落桂子，香气带秋凉。”这样的诗句，总是切合时宜的，让人脑海中浮现一幅动人心魄的图景。秋分时节，在一颗桂花树下，人们围桌而坐，于皎洁的月光中，吃食，饮酒，谈天。凉风徐来，杯中落下几朵细碎的桂花。一饮而尽的，有花香，有酒味，也许还有点别的什么，关于思念亦或是乡愁。

这样的意境，在城里是绝难体会的。忙碌的城市，逼仄的空间，虽有桂树，却没有可以围坐的院子，也难有喝上一杯的心情，甚至是那些桂花，仿佛也失去了飘落杯中的动力。

秋过旷野，特别动人，特别具象。可以具体到一垄田，一畦菜，一棵树，一个果实，一项习俗，天地万物的每一个细节里，都渲染着秋的况味。

此时，我站在家门口，感受着这家乡的秋。出差回到家乡小城，中午休息的间隙，我没有打招呼，悄悄回了趟家。家门紧闭，母亲可能在午睡，或者到邻居家串门，或者去田园里劳作了。忙碌一辈子，她像许多乡亲一样，已经与田地难舍难分。

逐渐泛黄变红的树叶，像一张张来自天庭的信札，把季节变化的信息，准确及时地送到了农家小院。熟悉而亲切的院子里，桂花初绽，香气扑鼻；柚子树果实累累，压弯了枝头；邻居家的瓜果枝蔓爬出了围墙，南瓜花一枝独秀……思绪，仿佛回到很久很久以前。也是秋高气爽的时节，稻谷，玉米，花生，土豆，红薯等等，从地下，到手上，再到肩上，最后都会在这个院子里聚会。

收获，总是最动人的。一地的果实，妆点着农家院落，慰藉着孩子们的馋嘴，也带出了父母脸上难得的笑。而今，步履匆匆，行色灼灼，不知多久没有好好体会这丰收的喜悦了。

目光转向田野，更觉心旷神怡。秋的五彩斑斓，不仅呈现于澄碧高远的天空和云朵，还在于大地上的一草一木。田野是一块巨大的调色盘，而秋风秋雨，都是调色的高手，将红的柿子辣椒、黄的南瓜玉米、绿的甘蔗蔬菜，还有金灿灿的稻谷，调制出一幅和谐美丽的秋景。

小时候，听过动物们秋分摸秋的故事，觉得实在有趣，此时想起，更添韵味。小动物到了瓜地，蒙上眼睛，逐一到地里去摸。如果摸到一个瓜，就咬一口带回家，代表着健康长寿。如果摸到一棵葱，就连根拔起带回去，代表着聪明。如果摸到一棵油菜，也把它拔起来，带回家，代表着能发财。

虽说是一个故事，也是有着美好寓意的。春种秋收，春华秋实，付出与回报，耕耘与收获，天地有灵气，季节懂人心，一切自会有最好的安排。

悄悄地回，悄悄地走，我没有惊动母亲，秋分时节的家乡秋色，已经给我足够多的心灵抚慰。秋分是一把剪刀，将秋天分成两半，一半是收获，一半是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