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子:在《坟》的“题记”里
张宗子:在《坟》的“题记”里
在《坟》的“题记”里,鲁迅说,他早年的文章,如《摩罗诗力说》等,“喜欢做怪句子和写古字”,是受了当时的《民报》的影响”,也就是章太炎的影响。据许寿裳回忆,鲁迅在东京时,喜欢章太炎的诗文,尤其爱念诵章的《张苍水集后序》。读了鲁迅的话,很容易以为,章太炎喜用怪字,如同给女儿起名字一样。但读他的《国故论衡》,反而是非常平易畅达的古文,胡适在《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中说,二十世纪初的文章,约有四派:严复和林紓的翻译文章,谭嗣同和梁启超的议论文章,章炳麟的述学文章,章士钊一派的政论文章。他说章太炎的古文,在四派之中是最古雅的,说他既是“清代学术史的押阵大将”,又是一个文学家。他的《国故论衡》和《检论》(即《訄书》),都是古文学的上等作品。很多学者,包括我的同学陈刚都说,章太炎的古文,近世无人可比。
读他的《国学概论》,《国学讲演录》,《国故论衡》,做摘抄的时候,偶尔会有些字,电脑打不出来,除此之外,他的文章很好读,胜义迭出,令人激奋。我对小学部分没有兴趣,对他论经学,诸子,和历代诗文部分,却印象极深,因为他眼界高,看得远,居高临下,一语千钧。因此臧否人物,毫不客气,许多世人眼中的鸿儒硕学,他都蚁观之。都说钱钟书看人是两眼朝天的,章先生的气概可比他大多了,比如这一段:“然今法六代者,下视唐宋;慕唐宋者,亦以六代为靡。夫李翱韩愈者,局促儒言之间,未能自遂。权德舆吕温及宋司马光辈,略能推论成败而已。欧阳修曾巩,好为大言,汗漫无以应敌,斯持论最短者也。若乃苏轼父子,则佞人之戋戋者。”
再比如这一段:“古诗断自简文以上,唐由陈张李杜之徒,稍稍删取其要,足以继风雅,尽正变。夫观王粲之《从军》,而后知杜甫之卑䦵也;观潘岳之《悼亡》,而后知元稹之凡俗也;观郭璞之《游仙》,而后知李贺之诡诞也;观《庐江府吏》《雁门太守》叙事诸篇, 而后知白居易之鄙倍也。淡而不厌者陶潜,则王维可废也;矜而不疐者谢灵运,则韩愈可绝也。”
章太炎论文,主张回到魏晋。这一点,也影响了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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