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无赖用美人计陷害书生,貌美妻子被书生拐走
浙江嘉兴的秀才沈灿若,年仅二十岁,风度翩翩,仪表不凡。这位大才子万花丛中只拈一朵,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那就是他的妻子王氏。两人如胶似漆,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共享鱼水之乐。美中不足的是,王氏身子如弱柳扶风,病不离身。当年适逢乡试,沈灿若与几个好友约好一同去杭州赴考。临行前,患病的王氏掩泪道:“相公前程似锦,只是妾身这副病躯不知能不能挨到共享富贵的那一天了。”沈灿若听闻妻子的担忧,掉下泪来,温柔地抚慰了爱人一番。两人依依惜别,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考场上,沈灿若文不加点、运笔如飞,不负大才子之名。放榜之日,捷报传来,沈灿若中了第三名举人,外面锣鼓喧天,欢笑声不断。在一片欢乐声中,沈灿若心中想到的却是自己的爱妻。一直以来,他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蟾宫折桂,爱妻能被朝廷封诰为恭人,赐予凤冠霞帔。如今自己中了举人,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了!欢乐逐渐在他的嘴角中绽放......
这时,一封从老家寄过来的书信寄到了窃喜的沈灿若手中,他拆开信一看才知爱妻王氏已于昨日病逝。此时他心如刀割。想起少年时“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场景,就感觉自己颅骨开裂,源源不断的冰冷雪水灌进脑海。妻子不在了,自己得到的这功名只是浮云罢了。急匆匆赶回家后,沈灿若对着爱妻抚尸恸哭,几次哭得晕倒在地。入殓完毕,沈灿若对着妻子的棺木决然发誓,自己这一生不会再娶,功名富贵就随风而去吧。明年正值京城举行会试,通过会试,便可金榜题名了。众友都沈灿若劝不忘初心,完成蟾宫折桂的理想,他严辞拒绝,表示自己已如枯槁之木。众人又劝,在家中睹物思人,只会徒增伤感,到京会试,远离伤心之地,观景舒怀,不亦宜乎。沈灿若推辞不过,只得应允。这时的沈灿若已经失去去年那种文不加点、运笔如飞的能力了,结果自然是名落孙山。然而,他满不在乎,只想着赶紧回乡哭祭自己的妻子。有人劝他续弦,他冷冷回应,“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自己对其她女人没有任何兴趣。他相信此时自己就是夜阑风静縠纹平的湖面,已经达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境界了。光阴似箭,又过了三年,又到了会试的时节,蟾宫折桂的理想再一次涌上心头,这次没有众友相劝,沈灿若独自决然地踏上了前往京师的路途。某天,沈灿若到京师城门外饮酒。喝得正酣之际,远远望见一条跛驴载着一个穿着孝服的妇人缓缓而来,沈灿若定睛看了看那妇人,只觉:敷粉太白,施朱太赤。加一分太长,减一分太短。十相具足,是风流占尽无余;一昧温柔,差丝毫便不厮称!巧笑倩兮,笑得人魂灵颠倒;美目盼兮,盼得你心意痴迷。假使当时逢妒妇,也言“我见且犹怜”。
沈灿若看到如此绝色,三魂七魄都从身上荡了出来,似乎就要化成鹦鹉像孙子楚那样永远陪伴在心爱的阿宝身边。直到这时,他才知道,三年来自己对佳偶的渴望正如源头活水般一日一日地流出,只不过对亡妻的思念如同一道坚固的堤坝抵挡住了水的泛滥,其实,只要有一颗石子在水面泛起阵阵涟漪,情欲之水就会爆发,冲毁这禁欲的堤坝。毫无疑问,这美妇就是这颗石子。唉,自己持本守正的内心,对美人的渴求竟是如此的热烈!沈灿若当即也雇了一个驴,尾随着这个令他心醉神迷的妇人,痴痴地观赏着佳人的倩影,口中却喃喃道:“女想俏,一身孝。”那妇人也察觉到了尾随的俊后生,不仅没有愠色,反而频频回首暗送秋波。沈灿若见此,只觉浑身发软,几次三番险些从驴上跌落下来。他感慨道:“这几年来,家中少了一个处理家务的人,十分不方便;再说,娘子在天上看我孤苦伶仃,应该也不会开心吧。”走到一个僻静处,那美妇走进一户人家去。沈灿若当即下了驴,钉在门前,怅盘桓而不能去。
这时,只见屋里走出一个男子笑着说道:“先生您盯着我家里看,这是为何?”沈灿若脸红道:“适才碰见一个妇人进去,请问她是谁?”男子道:“她是我的表妹陆蕙娘,新近寡居,方才去祭拜亡夫,想要改嫁,我叫张溜儿,目前正在给她物色丈夫的人选。“沈灿若窃喜,道:“不知令表妹要嫁怎样的人?肯嫁去外地吗?”张溜儿道:“只要是读书人就行,不介意远嫁。”沈灿若大喜,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递给张溜儿,道:“小生乃前科举人,来京会试,见令表妹姿容绝世,心中思慕,不知足下可否为我俩牵红线?”张溜儿见沈灿若出手阔绰,心中大喜,表示事情包在他身上,明日就能得到佳讯。闻得此言,沈灿若高兴地吟诵着诗词回去了。次日,喜上眉梢的沈灿若到那户人家探访消息。张溜儿表示,自己的表妹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他只管回去准备聘礼就行,礼金无甚要求,意思意思就行了。喜上心头的沈灿若赶忙若花重金置办聘礼,张溜儿回复,到迎亲之日自会把表妹送过去。沈灿若见幸福来得太简单,心中逐渐起疑。后又转念一想:“这或许是北方寡妇再嫁的规矩吧。”到了成亲那天,沈灿若确认新娘正是前日相逢,朝思暮想之人,才放下心来。
进房后,夜深人静之时,沈灿若内心的水被一条潜蛟舞动着,直流向曾经的嫠妇,现在自己的新娘,便开口道:“娘子睡吧。”陆蕙娘吐气如兰:“相公先睡。”沈灿若不敢违逆佳人,只得先行睡下。不多久,内心的水被潜蛟舞动地更厉害了,央求道:“夜深了,娘子何不尽早休息。”陆蕙娘目不转睛地看着俊美的新郎,莺声燕语,道:“相公先睡。”沈灿若收定心神,再次闭眼。不久之后,只觉内心的水将要彻底决堤,便哀求道:“春宵将尽,千金将失,娘子......”陆蕙娘又将俊秀的沈灿若仔细看地端详好一会儿,才问道:“相公在京中可有好友?”沈灿若道:“我交游广泛,有同学在京城任职。”陆蕙娘长舒一口气,道:“既如此,我要真的嫁给你。”沈灿若疑惑道:“娘子莫不是在说笑,我俩千里姻缘一线牵,又是明媒正娶,为何要说真假?”
陆蕙娘缓缓说出真相:“相公有所不知,张溜儿是一个骗子,我根本不是他的表妹,而是他的妻子。他见我有几分姿色,便故意叫我引诱别人到家,谎称表妹守寡,要改嫁,央他做媒。很多贪恋女色的人,情愿下聘,他却表示不收重礼,好让人上套。他吩咐我成亲那天,假装害羞,不要与人同睡,保留清白的身子。到了次日,他召集一帮狐朋狗友,赶过来诬陷别人勾引良家妇女,到时乘机抢走别人的财物。那些被骗之人,一怕吃官司,二怕自己声誉受损,只能忍气吞声吃哑巴亏。也不知有多少人被骗了。”沈灿若听了,暗暗心惊。只听陆蕙娘又道:“前些日子,我去祭拜亡母,向她倾诉自己遇人不淑,不想碰见相公,那张溜儿又想旧计重施。妾身实在不愿干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万一哪天事发,自己恐难得善终,况且,屡次辞旧迎新,身子虽然清白,内心却难为情。我屡次劝说张溜儿,他却财迷心窍。妾身心灰意冷之下,便想着将计就计,倘若有一天遇到良人,就随他私奔吧。妾身见相公仪表非凡,又待人真诚,便已心动,但又怕被张溜儿找到,无人相助,反受其累。现知晓相公在京交游广泛,妾身真心地将自己托付给相公。相公赶紧搬到好友家里去躲避,我俩才能安心成佳偶。只希望相公日后不要忘记我的情分。”沈灿若听完,呆了半晌,向新婚妻子感谢道:“承蒙娘子不弃,指点小生,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两人连夜收拾行李出奔。沈灿若连夜敲开好友的家门,夫妻俩暂住在好友的家中。
张溜儿次日果然纠集了一伙破落户,前来抢人。只见房子空空的,人也无,行李也无。张溜儿想去寻找,然人海茫茫,该往何处寻!沈灿若觅得佳偶后,安心复习。会试时,文不加点、运笔如飞,不负大才子之名。放榜后,果然金榜题名。沈陆夫妻恩爱非常。此后,沈灿若在仕途上一路高升,陆蕙娘也被朝廷封诰为恭人,赐予凤冠霞帔。沈灿若多年的梦想算是实现了。后记:古代有这样的一首词:丈夫只手把吴钩,欲斩万人头。如何铁石,打成心性,却为花柔?君看项籍并刘季,一怒使人愁。只因撞着,虞姬戚氏,豪杰都休。这首词说的人生世上,“色”是人性的弱点。楚霸王、汉高祖两个英雄豪杰争天下,一个临死不忘虞姬,一个死前割舍不下戚夫人。英雄如此,更何况是平常人呢?世上谁人不爱色?世上最可恨的就是,有人利用人性的弱点,设下各种局,不管多么持本守正的人,都不得不情迷温柔乡。沈灿若单纯地被美色所迷,堕入了张溜儿所设的温柔情网中。多亏了陆蕙娘识大体,沈灿若才能脱离陷阱。然而,世上像陆蕙娘这样侠女心性的女子终究只是少数,陷入温柔乡的男子往往付出代价。改编自《初刻拍案惊奇》图片来自网络,若侵权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