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专栏 ‖ 媛王后 ‖ 灵魂的偷见
十二
花田
作者简介：
媛王后。来自玉林师范学院 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女孩，出生在1998年夏天，为人明媚而又忧伤，喜欢练瑜伽，运动健身。最爱话唠，其次爱阅读，再次写作。
魂灵的偷见
····
天空乌云慢慢密布起来，给这世间带来灰蒙蒙的压抑感，凉风轻轻吹散死亡的气息，灵堂的昏暗的老黄灯，微微发亮。这一丝丝微亮并没有给灵堂带来一丝丝温暖、明亮的光芒，反而给这布满乌黑黑的布子的灵堂增添了一份凄凉。灵牌下的地板，油黑油黑，有几处地方，因前不久来祭祀的人落下一些食物，正在发霉，散发着腐烂的气味。灵堂的左侧，一个凄白的，又有着压箱底的味道的、淡黄的，皱皱的蚊帐挺立着，这蚊帐的正上方，有一个暗暗的煤油灯在努力燃烧发光，可它已经很老了，玻璃的身子几处磨损， 只要轻轻再碰几下，也能入土了。盛放火焰的灯口已生出来层层的黑锈，这锈中间又有着稀稀疏疏的小口，即便煤油灯再这么努力，也无法聚集光，望最大的也是应该出火焰的灯口发出。
蚊帐里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面部十分安详、宁静，有着来自欢乐的童年的婴儿熟睡般的宁静。这似乎让人不会联想到，在此之前她经历了什么难忍的苦痛。可细细地看，她的脸一点肉都没有，脸上的骨头在凸显得十分地醒目，紧闭的嘴唇早已干裂。鲜红的衣裳露出的手臂，枯瘦如陈旧的柴木，风一吹，蚊帐轻启，这华丽的衣裳也似乎能随风而去。
蚊帐的旁侧，坐着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她双目无神，呆呆看着这具躯体，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下来。可她的心里正在悄悄蒙上了这蚊帐的凄白，还有四周的布给予的无边的黑暗。她一动也没有动，宛如雕塑一般在那里。以致黑布之外的姑姑喊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应答，最后还是姑姑把她连拉带抱弄了出来。
“阿妹，阿妈走了也好。这个月来，阿妈受尽了病痛的折磨”姑姑抱着女孩轻轻说着。女孩依旧没有缓过神来，没有听进任何话。女孩的躯体慢慢发冷，一股又一股的寒冷在她身体横冲乱窜。不过肢体接触的摇晃，让女孩渐渐清醒过来，细细听着姑姑说着奶奶生前的事情。
葬礼继续进行着，许多处的哭葬礼节，女孩不想哭，可妈妈说，“阿迪，奶奶最爱你了，你要好好哭，让她好好走”。女孩一听索性咬破嘴唇，唇肤的疼痛感，让她哇哇大哭了起来。
两天过去了，老人入土了，她的这一生也就埋进了土里，重回了大自然。葬礼结束了，来参加葬礼的人都散去了。女孩的爸爸妈妈也要回城里工作了。
“阿迪，奶奶的魂灵，在从她葬入土里的时候起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会悄悄从阎罗王那里逃回来，回到我们家，看看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她在人世间最不舍得的人与物。她回来啊，我们家的房门，地板会所有声响的。”妈妈淡淡地对女孩说着，声音略带些恐惧。但女孩的妈妈并不担心，因为她很快就要回城里工作了。
女孩，正在读初二。葬礼结束后便是周末，人群散去后，便只有女孩跟她爷爷在家。女孩的家里，分前房与后房，两栋房子看似在一起，其实当只有两个人个住一栋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这房子是独立而分开。
夜晚渐渐地来了，天空又黑麻麻的一片。女孩抱着身子，蜷缩在长椅上的一角，衣服还是今天的衣服，并没有换，她眼角残存着几滴冰冷的泪，双目直直地看着正前方没有开的电视，女孩的旁边有一只黄狗在静静地睡着，丝毫没有理会到小女主人的悲伤，即便是小女主人平时给它加餐加肉。
岭南的秋虽不是很冷，可是在夜晚的时候会慢慢起风，吹来细细的凉意。女孩家的两面环山，荔枝林遍布，微微的风起，到女孩家的时候，便是有些风大与冷了。
窗外徐徐吹来风，木门吱呀吱呀地动着，这声音跟葬礼所唱的亡曲的节奏很是相似。女孩站了起来，把椅子甩在了身后。走近了黑乎乎又空寂的房子里，这房子是奶奶在世的时候，女孩住的房间。那时候，奶奶经常会偷偷在没人的时候，只有女孩在房间的时候，往女孩的窗口送来各种好吃的小零食、各种好玩的小东西。可这时女孩的心里，有一种巨大无形的悲痛感袭上心来，她的整个身体都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的冰川里。面前的一切，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无论是静止的还是移动的，都无法在女孩的心湖有一丝丝的涟漪。
风继续吹着，门还在发声响，女孩在房间寻找着奶奶的魂灵，黄狗听到脚步声，也随小女主人来了。女孩游走着，一不小心踩到黄狗，黄狗“汪”的一声叫了起来，女孩瞬间就生气了，“放安静些，你这只可恨的东西！不要出声”。女孩的出声再次打破了夜的宁静，不知究竟是由于寻找着的强烈思绪被狗的喊叫声打断了，还是感情受到了思绪的推动，女孩往这只可怜狗的身上踢了一脚。然后继续寻找。
“奶奶——，奶奶——”女孩悲咽地喊着，字字都粘着女孩破碎心里流出的血。往事一幕幕开始上映在女孩的眼前：从小女孩是跟这奶奶长大的，而女孩的出生让女孩的母亲离不了婚，所以妈妈并不喜欢这个女孩。而女孩的母亲素来跟女孩的奶奶关系不好，每次见面都大吵。加上女孩又是奶奶抚养 女孩的妈妈更是讨厌这个女孩。只要女孩稍微做一有点不如女孩妈妈的意，女孩的妈妈随手拿起什么就拿什么打在女孩的身上，还用各种方言的恶毒语诅咒女孩，这种快意让女孩的妈妈十分地快意，一来她发泄出来了她婚姻的不快乐，二来她还直接通过打骂女孩向她婆婆宣誓——“老太婆，你根本赢不了我，看看你最爱的孙女被我打骂成什么样”，这种打骂刚开始是轻微的，后来就愈演愈烈……以致女孩心里形成巨大的恐怖，只要女孩的妈妈一接近她，她就腿脚哆嗦，手发冷，心发寒……
“奶奶，你在哪里，不要离开我，我怕——”女孩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哗啦啦啦地直掉下来。
女孩走了一间又一间有声响的房间，可依旧没有寻见。她离开了这栋房子，开始往另外一栋房子走去，来到了奶奶的房间里。这间房间，比之前女孩走过的房间都要空荡，仅存下几个大缸与小缸，林林散散摆布在房间里。女孩慢慢地拖着步子，走了进来，看着这曾经熟悉而如今又如此陌生的房间，女孩这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去世。
女孩双膝跪地在这曾经——奶奶最喜欢坐的地方。她紧紧抱着一个小缸子，耳听来自这房间里的所有声响，这声响与刚才的风吹木门动的声响完全不一样。她关闭了双眼，心灵在感受着独属奶奶的魂灵，在走过这房间，走近她，轻轻抱着她，在女孩身边轻说，“奶奶走了，阿妹要照顾好自己”，而后便匆匆离去，无声无息，就像从未来过。女孩心头一痛，昏了过去。第二天，醒来已早上。
这些场景，不断、不时在女孩的梦里来来回回出现。六年过去了，女孩的心里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一天，正在读大学的女孩，翻阅一本佛经的时候，看到去寺庙里超度可以梦见去世亲人并与她对话。女孩的心里一震，又有着万分的欣喜。虽然这些年来，奶奶一直入梦，可都是匆匆一现，而后就不见了，女孩根本来不及跟奶奶说话。可女孩有太多太多的话，想私自对奶奶说了。
不久，女孩便来到了离她学校不远的寺庙里。她找到了寺庙一个专门为别人超度的和尚，请求和尚为她奶奶超度，可当女孩听到价钱的时候，心里就十分地惊讶并且十分的失望，因为女孩的身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钱。可女孩并不愿意离开，她苦苦哀求和尚免费为她做一场法事，可和尚并没有帮助她。
女孩见到和尚并不愿意帮助她，她就开始跪拜每一个佛，从一楼的佛拜到三楼，再从三楼的佛拜到一楼，来来回回，拜了好几次。最后，女孩累了，她跪在三楼的一个佛像前，默默地祈祷着，恍惚之间，她看见了奶奶向她走来，又像当年那样，魂灵再一次拥抱了女孩。女孩再次闭上了眼睛，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年来的痛与乐……“姑娘！”一只厚实的手掌轻轻碰了一下女孩，女孩睁开了双眼，泪眼婆娑，但又含着这六年来从未有过的快乐向和尚说道，“我看到我奶奶了，她又偷偷地从阎王爷那里跑出来，见我了。”，和尚没说什么。女孩开心得又把一到三楼的佛都拜了一遍，然后她快快乐乐地回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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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