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走过这里,心跳总是会快

风尚·特辑

电影《蒂凡尼早餐》中的奥黛丽·赫本,痴痴地流连于都市橱窗中的蒂凡尼首饰,好像连纸袋中早餐的滋味,都全部拜那些隔着玻璃溢出的光芒所赐。

哪个追逐美好的女孩能够摆脱街角落地橱窗的诱惑呢?纱幔、天鹅绒、玲珑的当季新品……那里陈设着单纯的物质欲望,精致,且与“拥有”若即若离。

电影《面包店女孩》

安徒生童话里,在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想象中,商店的橱窗闪耀着五彩的画片。这几乎是19世纪中叶刚刚席卷欧洲大地的橱窗风潮,过去的很长时间里,橱窗是有的,不过那只是对一块大玻璃板的简单利用——陈列货物和价签,极少有装饰。

直至1852年Le Bon Marche 百货公司在法国巴黎横空出世,商店再也不是一间间地独门独户,而是成为汇聚新潮的秀场。连橱窗里的火腿,都不自觉地开始标致起来。

电影《巴黎淘气帮》

此时的上海虽已开埠,却还在经历沿海县城到繁华都市的漫漫蜕变。本土百货公司的勃兴,则要静待半个世纪之久。

1917年10月20日,上海南京路鼓乐齐动,高达7层的先施百货公司在这一天开业。巴洛克风格的骑楼内,第一次装上了巨大的玻璃柜橱,顾客可以自由参观商品。

上海先施百货公司

短短一年之后,先施百货的对面就崛起了一座规模更大的百货大楼——永安公司。这次更加“过分”,商家把一层沿南京路的地方辟为10个橱窗,里面陈设的,全是身着时髦服装的模特。这些高大的玻璃柜子,一时成为全上海的时尚地标。

上海百货公司橱窗

大上海橱窗的第一拥趸是张爱玲,她形容橱窗艺术是“一件德政”,“不花钱而得赏心悦目”,不免让笔下的人物,也在橱窗前多停留几步。

《色·戒》中的王佳芝,“隔着橱窗里的白色三层结婚蛋糕木制模型,已见一辆汽车开过来”,买那件6克拉的粉红钻戒,也要先打量一下空无一物的橱窗。

电影《色,戒》

50年代,张爱玲隐居香港,对黄浦江畔的橱窗仍念念不忘,拿两地比较,认为“从前上海的橱窗比香港的值得看”。

所谓“值得看”,无外乎装饰的美观,或者是设计的新奇。30年代的上海百货橱窗为了招徕眼球,甚至专门设计了近乎杂技的游乐机械——“单杠飞人”、“小丑饮酒”和“舞狮人”。其中的“单杠飞人”是机械操控的飞人模型,可以在单杠上旋转翻腾不止。这项创意至今还在被各大景区的纪念品商店盗用,恩泽几代人、近百年。

地球对面,同一时期的西欧,橱窗则在经历由丰满到简洁的新一轮潮流。

电影《天使爱美丽》,橱窗里的搅糖机

三原色、中性色的简单组合,就足以衬托出商品的风格。所展示的内容,也不再限于短裙和毛呢大衣。电视、照相机甚至家用轿车等新生活的代表,渐渐开始占据橱窗的主要位置。

人们心中对简洁和抽象的特殊偏爱在此刻复活,并伴随时间又奔跑了数十年。川久保玲在巴黎的香水店干脆用了一大片粉色,隔着双层玻璃,好像已经能够闻到夜丁香和番石榴的头香。川久保玲满意地称之为“玩闹的形式主义”。

五六十年代的新中国被大会小会包围,倒也没忽略橱窗对于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意义。1963年,武汉举办了全国十九城市商品陈列、橱窗宣传会议。玻璃柜里的社会主义新生活,亦要超英赶美。

1963年,北京参会橱窗(麻建雄收藏)

八十年代,新一轮的开放,上海短短几年便恢复了摩登都市的勃勃生机,橱窗,是最醒目的标志。

1988年,上海南京东路橱窗,摄像机和路人的影像

图片来源:@食砚无田

王安忆的《本次列车终点》中,到新疆插队十年的上海青年再度返回家乡,面对华丽的橱窗不免目眩。玻璃里面,“电动的胖娃娃鱼贯滑下,两个娃娃抱在一起荡秋千,后面几个红领巾少年在试飞机模型,一架架银色的飞机在蓝色的云幕上飞翔。”理想的生活被搬到一窗之隔的对面:美好、安全且永远不知疲倦。

香港,《甜蜜蜜》中的橱窗里,堆叠的电视机整齐播放着邓丽君逝世的消息。玻璃背后,宣告的是一个爱情时代的结束。

电影《甜蜜蜜》

几平米的橱窗空间,如今成了实体商铺招徕顾客的救命稻草,暖洋洋的灯光和恰如其分的摆设,让淘宝美工无论如何都略逊一筹。

特别是圣诞节前夕,逛商店的橱窗,无意义一场当代艺术展览。

美国第五大道的老牌百货Lord& Taylor每年都会在圣诞橱窗的布置上花上一番心思,15年的冬天,橱窗里模拟出大雪飘飞的大厦,随着24日的临近,窗子一个个地打开。

要么就是拿姜汁饼干的小人儿,摆满一整个甜蜜的世界。

在关注的里面,再寓意一种关注。

装点街景的橱窗,装点的亦是人关于爱情、生活的想象。从清冷闭塞的格子间走出,各色橱窗是这座城市依旧年轻的象征,好像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未来,就隐约映在窗户里面,熠熠发光。

风 / 物 / 时 / 刻

你装饰了我的窗子,
谁又装饰了你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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