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艺术大师也有“甲方爸爸”?

Francois-Guillaume Menageot《达·芬奇之死》(The Death of Leonardo da Vinci),布面油画,1781年

“甲方”这一角色贯穿了艺术史长河。一方面,他们为艺术家提供经济资助;另一方面,他们的主观需求也影响着艺术家的独立创作。有些艺术家受到贵人相助,或短暂或长久地享受了飞黄腾达;有些则因不事权贵而孤独离去,成为死后成名的艺术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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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外的甲方

顾闳中《韩熙载夜宴图》,绢本设色,28.7×335.5cm,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韩熙载夜宴图》由南唐画师顾闳中所绘,记录了中书侍郎韩熙载宅第中歌舞升平的宴会场景。此画由“听乐”、“观舞”、“歇息”、“清吹”和“宴散”五个场景组成。每个场景自成一体而又相互关联,人物繁多但错落有致。

顾闳中《韩熙载夜宴图》(局部),绢本设色,28.7×335.5cm,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看到题目,观者或许会误以为该画的甲方是韩熙载,实则不然。时值南唐积贫积弱之秋,统治岌岌可危,李煜得知韩熙载将在宅院中大设宴席,疑心他借机发动政变,于是派画院待诏周文矩与顾闳中两人潜入其府第进行窥视并记录下宴会的全过程。

顾闳中《韩熙载夜宴图》(局部),绢本设色,28.7×335.5cm,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周、顾二人潜入宴会,身无纸笔,凭借目识心记在宴会结束后各绘一图上呈,李煜看到后如释重负。遗憾的是,周文矩所作之画随南唐的覆没而消失无踪,唯顾闳中这幅留存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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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 金难买画一幅

李成《读碑窠石图》,绢本水墨,126.3×104.9cm,现藏于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

在中国书画史中不乏“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耿直艺术家,李成便是其中之一。五代宋初画家李成擅长山水画,其作品在元人《画鉴》中被誉为“古今第一”。生逢五代乱世,他空有满腹才华却无路出仕,只得流连于青山绿水间聊以自娱。李成一生孤傲,京城富商孙守彬曾多次派人上门求画,而他拒不出售,可谓“千金难买画一幅”。

李成《晴峦萧寺图》,绢本设色,111.4×56cm,现藏于美国堪萨斯城纳尔逊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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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送上断头台的甲方

接下来这副作品的甲方也许比其创作者更加广为人知。《查理一世行猎图》 (Charles I at the Hunt) 由宫廷画师安东·凡·戴克(Anthony van Dyck)所绘,记录了查理一世在捕猎途中小憩的场景,而这位国王便是英国资产阶级革命时被送上断头台的那位。

安东·凡·戴克《查理一世行猎图》,布面油画,272×212cm,1635年

在创作中,安东·凡·戴克采用低视点画法,以仰视视角来描绘查理一世,从而弱化其身材矮小的缺点,以塑造高大威猛的形象。然而在人物神态与气质的传达上,戴克精准地表现出了查理一世目中无人的傲慢与外强中干的虚弱感。可谓既满足了甲方,又保留了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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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的甲方

在17世纪,委拉斯开兹(Diego Velazquez)可以说是站在西班牙宫廷画师的金字塔尖。他不仅是腓力四世(Philippe IV)最赏识的画师,还被提拔为宫廷主管,总揽大小事物。

迭戈·委拉斯开兹《自画像》,布面油画,83×104cm,1645年

作为一张皇宫贵族肖像画,《宫娥》(Las Meninas,The Maids of Honor)打破了惯用的“唯我独尊”构图法,收纳了11个人物在画中,以极富生活气息的笔调记录下宫廷场景。

迭戈·委拉斯开兹《宫娥》,布面油画,276×318cm,1656年

画面中心是主角玛格丽特小公主,其两侧分别是侍女和侏儒玩伴。艺术家将自己也收进画面,而甲方——国王和王后则出现在背景墙的镜子当中。观察画中人物的神态,不难发现,相较于其他侍者的紧张不安,艺术家本人神情泰然,面对画前的国王夫妇毫无惧色。委拉斯开兹试图以手中的画笔提升艺术家的地位,从而打破人们对于“画师”的刻板印象。

迭戈·委拉斯开兹《教皇英诺森十世肖像》,布面油画,141×119cm,165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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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方群像毁终生

同样是群像,伦勃朗 (Rembrandt Harmenszoon van Rijn) 的创作却受到了甲方的集体不满。《夜巡》 (De Nachtwacht) 可以称作伦勃朗的人生转折点。该画完成前,他是荷兰最受欢迎的艺术家之一,无数甲方为其排着长队。《夜巡》诞生后,他的地位和价位都一落千丈,往昔出资阔绰的“垫脚石”都与他反目成仇变为了其艺术生涯的“绊脚石”。

伦勃朗·哈尔曼松·凡·莱因《自画像》,布面油画,1628年

《夜巡》描绘了阿姆斯特丹射击手工会的成员,这些军官每人出资100荷兰盾邀请伦勃朗为他们创作群像油画。与现代的集体照同理,那时的人们也希望自己能够在画面中C位美颜出道。然而伦勃朗在创作中不仅没有按照传统群像构图将人物陈列摆设,还给一些重要角色的面目蒙上阴影,更有甚者与背景融为一体,沦为陪衬。

伦勃朗·哈尔曼松·凡·莱因《夜巡》,布面油画,437×363cm,1642年

花了大价订购、心心念念,却得到了一个个难以辨认的模糊肖像,雇主们十分不满。他们要求伦勃朗对画面进行修改,而伦勃朗拒绝改动,双方闹成僵局,只得诉诸法律。最终,《夜巡》遭到退订,而伦勃朗也从此名声扫地,落寞而终。

伦勃朗·哈尔曼松·凡·莱因《自画像》,布面油画,166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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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方大亨

彼得·保罗·鲁本斯《自画像》,布面油画,1623年

鲁本斯 (Peter Paul Rubens)画艺精湛 人尽皆知,而他的万贯家财与其画艺也可谓相互匹配。如果在当时的艺术圈列一个财富榜单,鲁本斯很可能会位列榜首。

彼得·保罗·鲁本斯《西班牙国王菲利普四世画像》,布面油画,1629年

鲁本斯曾游历西班牙、英国等地,丰富的艺术阅历促进其形成了独具一格的巴洛克风格,而广博的见识和文化储备也为他的为人处世加分不少,使其深得贵族欣赏。鲁本斯的绘画广受欧洲皇室贵族和天主教派的喜爱,无数藏家争相抢购。其作品不仅遍布欧洲各地,还远销至美洲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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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方虐我千百遍

米开朗基罗·博那罗蒂《创世纪》(局部),1508-1512年

看到这张图,想必大家都猜到接下来要介绍的这位艺术家了。米开朗基罗(Michelangelo Buonarroti)一生的艺术创作都与教皇、教会纠缠不清。作为甲方的教皇屡屡违约,但米开朗基罗依旧如对待“初恋”般任劳任怨。

米开朗基罗·博那罗蒂《教皇尤利乌斯二世陵墓设计》(Design for the Tomb of Pope Julius II della Rovere),1505-1506年

1501年,米开朗基罗受到佛罗伦萨大教堂委托制作大卫像。四年后,教皇尤利乌斯二世(Giuliano della Rovere)让他为自己打造陵墓。米开朗基罗勤勤恳恳地定制了一年多,教皇又计划重修圣彼得大教堂,并命米开朗基罗去完成西斯廷礼拜堂的天顶画,陵墓工作只得终止。

米开朗基罗·博那罗蒂《教皇尤利乌斯二世陵墓》(The tomb of Pope Julius II)

米开朗基罗回到佛罗伦萨后,一心一意地投身于西斯廷礼拜堂的工作,高强度的壁画劳动对其身体造成了极大伤害。两年后,尤利乌斯二世突然去世,弥留之际重提修建陵墓一事,于是他不得不回到陵墓雕刻工作中。然而,尤利乌斯二世的继承人不主张大规模修建陵墓,一度削减开支。米开朗基罗花费三年,最终只完成了摩西像(Moses)和两尊奴隶像。

米开朗基罗·博那罗蒂《被缚的奴隶》,大理石圆雕,1516年

米开朗基罗·博那罗蒂《垂死的奴隶》,大理石圆雕,15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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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的甲方之争

提香·韦切利奥《自画像》,布面油画,86×65cm,1562年

在艺术界,争夺甲方的故事也屡见不鲜。接下来这个案例的主角是我们都不陌生的艺术家提香(Titian),而他的竞争对手则是其老师——乔凡尼·贝利尼(Giovanni Bellini)。

乔凡尼·贝利尼《自画像》,布面油画,34×26cm,1500年

提香十几岁便进入贝利尼家族学画,但其风格与老师大相径庭,由此形成二人矛盾根源。当时,作为威尼斯官方画师的贝利尼与另外九位画家为威尼斯总督宫大议会厅创作壁画,年轻有为的提香恃才傲物,向政府提出加入壁画创作的要求。这一举动引起贝利尼的强烈不满并要求政府撤销提香的订单和经费。师徒二人之间的矛盾持续多年,直到贝利尼去世、提香接任威尼斯首席画师才最终结束。

提香·韦切利奥《圣母升天图》(Assumption of the Virgin),木板油画,690×360cm,1516-15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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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方也风流

受银行家桑·朱理安之托,艺术家弗拉戈纳尔(Jean Honore Fragonard)绘制了《秋千》一图(The Swing)。画面中央一位荡秋千的年轻女孩如花般绽放,其稍显年迈的丈夫在右下角快乐而卖力地拽着秋千绳。应朱利安要求,弗拉戈纳尔在左下角画了一位青年男子以象征甲方本人。站在这一角度,男子恰好可以一览女孩的裙底风光。

让·奥诺雷·弗拉戈纳尔《秋千》,布面油画,83×66cm,1766年

读到这里是不是有点无力接受?其实当时诸如《秋千》的艺术创作不在少数。 在18世纪的法国,浮华奢靡是社会的主流气氛,轻佻艳俗的内容常常出现在艺术创作当中。而弗拉戈纳尔的绘画在一定程度上便代表了这样的审美情趣。

让·奥诺雷·弗拉戈纳尔《情书》(The Love Letter),布面油画,83.1×67cm,177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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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所欲为的人生赢家

列奥纳多·达·芬奇《自画像》,色粉笔,33.3×21.6cm,1512年

最后要介绍的这位艺术家可算是真正名副其实的人生赢家。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一生订单无数,诸如《最后的晚餐》和《岩间圣母》等家喻户晓的巨作都是应客户要求而诞生的。

列奥纳多·达·芬奇《最后的晚餐》,丹培拉壁画,420×910cm,1494-1498年

列奥纳多·达·芬奇《最后的晚餐》(局部),丹培拉壁画,420×910cm,1494-1498年

然而,十项全能的跨界高手达·芬奇却并不是一位靠谱的乙方。他运用丹培拉技法创作壁画《最后的晚餐》,混合了蛋黄的颜料在潮湿的气候条件下大量霉变脱落,导致该画完成不久后就一片斑驳。而《岩间圣母》是受米兰圣弗朗西斯科大教堂之托所作,该作品有两个版本,两幅之间微妙的区别和其与甲方的纠葛至今仍是谜团重重。

列奥纳多·达·芬奇《岩间圣母》(The Virgin of the Rocks),木板油画,1508年

尽管如此,达·芬奇的甲方依旧络绎不绝。晚年的他受到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François I)的邀请到法国定居,并将克洛·吕斯城堡(Chteau du Clos Luce)赠送给他作为住处。临终时,达·芬奇也是在弗朗索瓦一世的怀中离去。许多画家都描绘过达·芬奇之死这一幕,从画中国王的神情与动态便可一窥他对天才离世的悲痛惋惜。

让·奥古斯特·多米尼克·安格尔《达·芬奇之死》(Death of Leonardo da Vinci),布面油画,40×50.5cm,1818年

上述艺术家的人生经历和结局不尽相同,但毋庸置疑,甲方对他们的艺术生涯都产生了巨大影响。时过境迁,艺术市场在今日已是习以为常、司空见惯。然而艺术市场化对于艺术家而言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百弊丛生?这一问题的答案显然是因人而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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