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145 | 罗素丽/夜行者火山嶂对决花市(散文)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火山嶂上雨凇奇

·罗素丽

春节前,南方天气骤变,急速开启了“急冻”模式,我的家乡陆河也不例外。天气预报:1月23日,陆河小雨,0-6度,偏北风4到5级,阵风7级,相对湿度60%到85%。 

23日晚,我得知“陆河户外”徒步队正组织24日“徒步火山嶂,赏冰挂美景”为主题的徒步活动。火山嶂位于陆河县城东北面,海拔763米,从县城出发来回约18公里。

徒步是我所爱,领略冰雪世界是我所想。二者合一会有一种怎样全新的体验?我毅然报名参加。

第二天一大早准时起床。寒风凛冽,天空还飘着零星小雨。临出门时,我又自查了一遍装备:帽子、围巾、手套、口罩、保温瓶、雨伞、足够的保暖衣,哈哈哈,就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了,不会吓人吧?   约7点50分钟,我准时到达集合地点:朝阳路邮政银行门口。徒友们陆续到达集合点。因我是首次参加徒步队的活动,徒友们都不认识,不免有点拘束。

寒风依然,零星小雨依然,前行的脚步无阻。

徒步不到一公里,雨点就不见了。我收起雨伞。窃喜。

刚来到火山嶂山脚下,我就出汗了。我发觉自己穿着两条保暖裤、两件保暖内衣真是失算了。两条厚厚的保暖裤让我感觉迈步吃力。上身还好,可以脱掉外套,可裤子是不能脱的啊。呵呵,看来,我的保暖措施真是有点过头啦。

“来,把你的外套装进这个袋子。”我扭头一看,只见徒步队队长像变戏法似的从背包里抖出一个袋子。

“你怎么会再带一个袋子?”我有点惊讶。

“是生怕半路有队员脱衣服,可以装啊!”队长微笑着帮我把外衣装进袋子并提在手里。我感激地点点头。

路上已不见平常来锻炼时的热闹。寒冬清晨的盘山公路,因风雨天而显得冷清。除了我们,偶尔有汽车上山。他们大概是去飞龙寺拜观音,或也如我们一样上山顶看冰挂?

山风割脸,女徒友们个个戴上了口罩,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个没戴帽子的男徒友说,他的耳朵好像不见啦。山路陡而弯,每走上一个山坡,就有一阵强山风呼啸袭来,好几次都快要把我吹走,幸亏有思想准备。后来有些经验了,看到一阵强风迎面刮来,我立马转过身,让后背迎风。这样可以保护眼睛。

行至半山腰,我发现路边排水沟处有一块大大的冰块,约1厘米厚,急呼同伴快看。我们急忙脱下手套,笨拙地掏出手机,拍照,又快速把手机放回衣兜,再迅速穿上手套。没穿手套,手指会被冻得生疼。前面的队友也惊喜:“冰块!”“冰花!”“冰条!”每发现一点结冰的地方都激动不已。对于长期生活在南方的人来说,这一切都是新奇的。

惊喜不断,脚步不停。

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声“下雨啦!”我连忙打开雨伞,却发现路面上砸落的“雨滴”是白色的颗粒状,还会弹跳起舞。恍然大悟,“是冰雹!”“是冰雹!”又一阵惊喜!这是我最期待的冰雹雨。

“真没有白来,再大些吧,再大些吧!”我们把雨伞反转倒过来,接住这白色晶莹的“天外来客”,任它们在伞中跳跃。它们落在身上,落在路面,落在林间……“沙沙沙”的声音真好听。瞬间,我觉得天地间只有冰精灵在歌唱。大家不顾严寒,纷纷拿出手机拍下这精彩的画面。

路面不一会儿就全白了,像铺上了一层颗粒大的白沙糖,踩上去“沙沙沙”地响,声音清脆悦耳。

在一个坡度较大的转弯处,我发现一滩冰粒上面画着个可爱的“心”形。为了拍照,结果一不小心,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竟然滑出一米多远。手机也向下滑落。前面的队友惊呼,后面的队友还没赶上来,我艰难地爬起来。此刻,我又暗自庆幸,好在穿着厚厚的保暖衣裤,安然无恙,有惊无险。

在一些树荫浓密的路段,铺满了绿色落叶,这些绿叶都已结冰。看上去绿叶好像镶嵌在玻璃里。路面就像铺了一层厚厚的白底绿花的毡子,煞是好看。美景不容错过。我们又尽情地在这花毡子上,摆出滑冰的姿势拍照。心似乎一下子就年轻了许多。路旁还有结冰的落叶形状不一,颜色各异。乍一看像玻璃渣子,踩上去“嗖嗖嗖”地响,只是不会扎破鞋。

悬崖边上,不时会出现倒挂的长长的冰条。路边的泥土中,也会不时出现一种当地人俗称的“暴牙冰”。它们是成群直立在地面松软泥土上的一种冰条,形状像“牙齿”,排列也像牙齿一样整齐,故得名。

越往上走,路面结冰越厉害。因为路面结冰,我们走路就加倍小心了。有经验的徒友不断提醒我们,要走路的边缘处,因为路之边缘有枯枝黄草落叶,即便结冰,蓬松的枯枝黄草落叶还是有足够维持稳定的摩擦力,不易滑倒。队长也不断引“路”,什么地方该走哪一边缘“路”,他说:“路的一边是山体,一边是悬崖峭壁。我们当然要选择走靠山体的这一边缘,即使滑倒,也还有山体挡着,相对安全;如果走峭壁那边,滑倒了就很危险。”非常在理的话,我暗暗佩服。

公路是“之”形而上,故每走一小段就改变一次方向。每次改变方向都要横过结冰的路面,每次队员们都相互提醒,相互牵扶过去。

快接近山顶啦。路转冰雪世界忽现。

哇,好一个冰雕的世界!树木、崖石、电线、电线杆、电视塔台,目之所及,全是冰雕的。这是南方罕见的“雨凇”。 雨凇是超冷却的降水碰到温度等于或低于零摄氏度的物体表面时所形成玻璃状的透明或无光泽的表面粗糙的冰覆盖层。也就是说雨凇是过冷却雨滴或毛毛雨,滴在0℃以下的物体上,撞冻而成的。

树枝、树叶、野果、电线全都晶莹剔透,像是镶嵌在玻璃里,形状各异多姿。大家边拍边啧啧称赞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妙。近山远壑,白茫茫一片,晶莹一片。

山风更加凛冽。林涛依旧轰鸣。我们继续向上前行。目的地就在眼前了。冰雕越来越多,越来越诱惑人心。 

我又忍不住脱下手套来拍摄身边难得一见的美景。一不留神,一只手套被风刮到路的另一边去了。虽是几米之远,想走过结冰的路面去拾回,对于我来说简直难于上青天。我正着急。“我来!”是队长的声音。只见他小心翼翼折回,再沿着路的边缘,绕着走到路的另一边,快速拾起即将又会被风刮走的手套。此刻,我才发现蔡队长手中又多了一个装衣服的袋子,肯定也是队员脱下来的衣服。他一只手提着两个袋子,竟然没戴手套!我深感内疚。忙说,袋子我提吧?他笑着说,不用不用,没事的。

前面出现最陡最险的上坡路。坡上就是目的地:陆河广播电视转播台、微波台。水泥路面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左边的铁栏杆也被厚冰层包裹起来了。要前行只得借助“冰栏杆”,冰栏杆的另一面则是悬崖绝壁。万一滑倒后果将不堪设想。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一位在微波台上班的工作人员拿着几块土黄色的厚纸皮,小心翼翼走到“冰栏杆”中间最危险的地方铺上。只见他双脚从栏杆下方穿过,站在栏杆外的一小块地上,上身在栏杆内侧,双手按住纸皮,指挥着我们安全通过。我小心翼翼地抓紧滑溜溜的“冰栏杆”前行,脚打滑了好几次,都幸亏队长在后面扶着,才不至于滑倒。当踩上“纸皮”的时候,我由衷地对这位可敬的工作人员说“谢谢!”

全部队友安全到达转播台。温暖的屋子里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刚才的惊险早已被抛到九宵云外。

走出温暖的小屋,我想把这顶峰的无限风光尽收镜头,好带回去慢慢欣赏。可室外地面已结冰,举步难行,更无法拍摄,为安全起见,便放弃了登塔拍摄美景之念。

正在我们欢声笑语间,刚才的那位工作人员正与摄影人罗兆安在室外拉着粗麻绳,队长立马去帮忙。只见他们把两条粗大的麻绳一头系在屋旁的钢管上,另一头靠近栏杆沿路而下。原来他们是为我们下山作准备。后来我才得知那位热心的工作人员叫彭成佳,为了帮我们他自己却摔了一跤。记住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决非偶然的随意,而是有着某种因果的缘。这点我深信。

原计划在山上吃午餐,因路面结冰,我们的后勤车辆不能上山。稍作休息后,我们就决定下山。

两条粗绳索。一条手里拉着,一条脚下踩着。这是他们为我们系的“爱心”之绳、“生命”之索。踩着拉着绳索,我们顺利地走下了最危险的路段。挥手向他们告别,也是致敬!

上山时已积累了经验,探过了路径,下山就显得轻松了,但仍小心翼翼,步步踩实,谨防滑倒。一路不断遇见有人上山,不管相识与否,队友们都会提醒他们要小心,要注意安全。

回望这座冰雕之峰,虽天寒地冻,心里却温暖如春。队友们一路互相提醒,互相扶助,团结友爱的情谊深深地温暖着我,就像眼前的这座高峰将永恒地矗立在我的心中,成为永不磨灭的印记。

天寒地冻里,徒步火山嶂,赏雨凇奇观,今生刻骨难忘。

花市

·夜行者

春节临近时,陆城的花市也就开了。往往这时候,我总会抽时间去逛逛花市,这习惯多年未改。

陆城花市的规模不算大,也就那么一条街的样子。不管一年的生活过得如何,陆城的人们总会在这时候,或多或少买上一两盆桔子鲜花,给家添上那么一些新年的气息。特别是桔子树,因为有“大吉、吉祥”的意头,更受欢迎。甚至形成了这样的习俗,哪一年买了桔子树,以后每年便不能断,一定要继续买。我有时有些恶作剧地想,这种说法会不会是那些卖桔子树的花商最先提出的呢?

陆城的花市虽然不大,这些年却因为街道的日益拥挤,搬过多个地方。南堤、北堤、东海大道……但主要还是在东河两岸,今年又把花市搬到了滨河湾的附近。把花市放在滨河湾,除了交通方便的因素外,还有考虑到花商需随时给花浇水的需要。

花市,跟有人的江湖一样。花的品种多种多样,昂贵的如同阳春白雪,如蝴蝶兰;卑贱的就像下里巴人,如小菊花;有的高傲,有的卑微;有的含苞,有的凋零;有的张扬,有的内敛。即便是一样品种,还有大小之分,花盆之别。其实,环顾我们四周,花的世界,这不就是人的社会吗?

若说花的世界像人的社会,那么,买花的人就是实实在在的现实社会了。财大气粗不讲价的、开着名车把价讲到脖子通红临走还要两盆小花赠送的、看遍整个花市然后又重回某家花商摊前小心冀冀挑选再讲半天价的、买十几盆的、只买一盆小桔子的,各类人,再加上那些专门载花赚取工钱、甚至自己都舍不得买一盆花的工友,就这样,形成了花市之外的另一个市——“人”市。

花商多为潮汕人,他们一般都会在腊月二十左右开始摆卖。晚上,人就睡在鲜花中临时搭建的小简易棚中。在花中睡觉,若是天气暖和,也是件惬意的事。但寒冬中哪有这些诗意的事,倒是经常遇到阴雨和极寒天气,这样的场景,常让逛花市的我,生出“哀民生之多艰”的念头。

对于价格,一般来说,越近年关越便宜,特别是到了大年三十,更是亏本甩卖了。陆城总还有那么一小部分的市民,专门在吃完年夜晚后去买花。这时,花商都要急着回家了。花是不会要了,过了年,花也没市场了,收回去也用。花盆倒是可以收回去,可是花盆里的泥沙却不能随地乱扔,载回去又要车费。于是,通常这时候的花都是以最便宜的价格卖出。即便花商将半人高的桔子卖成十块钱,可是,这时候还是有人会跟他们讲价,使得花商欲哭无泪。我曾听过这样一件事,就是有些人在吃完年夜饭后去花市捡便宜时,又跟花商讲价,有个花商气得砸毁鲜花,一边砸一边哭:“不卖了……”这样的事,听了难免让人心酸。花商亏本贱卖的可怜场景,我是不习惯看的。因此,大年三十那天,我总不愿意,再去花市一遭。

花市的花我是买的,只是不大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买花的习惯。曾经买过杜鹃花、菊花、红掌、步步高、火炬、金钱树、发财树、桔子树……或许是入乡随俗的关系,桔子树成了我每年必买的花。呵,严肃来说,这不是花,应该算树了。那些曾经以最艳丽的一面在我面前绽放的花树,有些早已化为尘土,有些仍陪伴我在生活的路上踽踽前行……

对于陆城,即便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但我的内心仍然没有将她当成故乡。老家,却在我远离她这么多么年后,牵挂也成了一种奢侈。在某个城市灯火璀璨酒杯盏交错的夜间,猛然发现,不知不觉中,我也成了连乡愁都找不到的城市蚁族一员。故乡,真的在忙碌的生活中消亡了?每一个在城市里漂泊的人,都找不着回到故乡的路了,或者在找不着回故乡的路上。我每年习惯要买的桔子树,或许,并不是桔子树,而是在试图寻找一张回到故乡的船票。而花市,就是给陆城的人们寻找乡愁的船票展览了。

转自:汕尾日报16.02.14

善为网:http://www.shanweinews.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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