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831 | 温水义的棉絮飞舞 / 开普饭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蒋述卓题

棉絮飞舞的美好

·温水义

五月，初夏，正是中考备考阶段。我正在讲课。一阵清风袭来，从窗外飘进了几朵小小的木棉花絮，它洁白，轻盈，一飘进教室，在室内四支吊扇的相互作用下，像一群迷路的小精灵，跌跌撞撞，冒冒失失，一会儿飘到了这位学生的衣服上，一会儿又飘到了那位学生的头发上。

由于这些突然闯入的小东西，教室内一阵吵杂声，我的讲课被打断了，也停下来注视着它们忽高忽低、忽飞忽停的小小身影。有个学生伸出手想去抓住它，然而它又轻轻的飞到了另一个学生的身边，学生们哄堂大笑。其中一个小棉絮黏在了一位女生的头发上，她的同桌举起手，轻轻地帮她取了下来，夹在了书桌上的笔记本里头。一切是那么自然，又是那么美好。

当那一群因风闯入的小小木棉花絮又在风的作用下飘出了窗外时，教室内才慢慢地恢复了安静。这个过程有几分钟，甚至是十多分钟，我没有再讲课，也没有指责学生。我们全体似乎有着心灵的默契，一起注视着棉絮飘舞，又在等待棉絮着落。

感谢它们无意的出现，使课堂多了一个意外的插曲，让中考繁重的复习添加了一丝清凉，许些一脸倦意的学生重又精神抖擞了。我看着那一个个小小木棉花絮的身影，心灵忽受触动，在黑板上疾笔写下了袁枚的《苔》：“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转过身对学生说，今年春天，随着大型文化节目《经典咏流传》的热播，这首清代诗人袁枚的诗作一夜走红。支教乌蒙山的梁俊老师，用古诗吟唱的形式鼓励大山深处的孩子要有梦想，要懂得自尊自爱。青苔，一生应是没有见过阳光的，甚至是斜阳余晖都不曾遇到过。但是，时机一到，我花自开，不卑不亢，积极乐观地绽放出生命的活力与尊严。正如这小小的木棉花絮一样，它们都是木棉的种子，随风飘舞，寻找落地生根的土壤。也许，它们可能大多都长不成树苗，可是，我们不要忽略了它们都曾携带着生长的梦想出发。小小的木棉花絮，就是木棉树一个又一个出发的梦想。我们也一样，有梦想，再小的个体都有价值。

我知道，再过几分钟就要下课，这节课再也无法完成既定的教学任务和教学目标了。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能跟学生适时地发现身边的美好并感受这种美好的力量，不也是一种收获吗？教育，不仅仅在于知识的传播，更在于情感的交融、智慧的启迪和心灵的润泽。

木棉花絮飞舞的时候，也正是凤凰花开得正灿烂的季节。校园里唯一的那棵凤凰花此刻又顽强地开出一树红花。这棵在五年前天兔台风中严重折损的凤凰花，曾经元气大伤，一度凄清零落，苟延残喘。每次经过它的身边，看着它残缺的身躯，我心里都会隐隐作痛。我觉得，在校园里，木棉和凤凰花都是不可或缺的风景。它们开花时都是一样的热烈奔放，一者在融融春光里灿烂燃烧，一者在炎炎夏日中倾其所有。我想，人生不也如此吗？长期的积蓄能量，才能换来一朝的蓬勃焕发。

课后，我特意站在教学楼三层的阳台，静静地注视着近旁的几棵木棉树。蓝天之下，木棉树墨绿挺拔，亭亭如盖，微微裂开的种子内露出丝丝乳白的花絮。清风吹过，花絮随风飘舞，洋洋洒洒，没有拘束，不见犹豫。草地上，铺满了毛茸茸的小小的木棉花絮，绿草白绒相间，像极了一场雪花。我知道，每一个小小的木棉花絮，都曾携带着一颗小小的梦想的种子。

木棉花絮，随风四处而舞，本是恼人的。然而，当忆及课堂上的那个小小的插曲时，心就释然了。嗯，五月，一个正值耕耘的季节，当以飞翔的姿态，带着梦想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