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堡荐 | 成功就是要给那些潦倒之日的朋友们看看,否则意义何在?
【书名】回家的路(The WayHome)
【作者】[澳]亨利·汉德尔·理查森(Henry Handel Richardson)
【译者】蔡英婷、沙漠飘雨、邢洁、张玲
【责任编辑】张月
01
作品简介
在理查森的三部曲问世以前,描绘澳大利亚的小说都是些成功的冒险故事,但是理查森认为“还有截然不同的另一方面,那些失败者的命运又怎样呢?这些人既没发迹,也无激动人心的冒险经历可言,这些在物质和精神上都难以适应奇特而艰险的新环境的人命运又怎样呢?”理查德的代表作《麦昂尼的命运》(The Fortunes of RichardMahony)三部曲就是在这样的基础上创作出来的,作品摒弃了以往澳大利亚小说中常见的成功移民形象,作者以其父亲为原型,成功塑造了一个远离故土、寻求在新的环境中安身,但最终走向失败的移民形象。
小说出色的人物塑造,以及对主人公精神上遭受的折磨的细腻刻画,让这部作品成为澳洲小说的经典之作,并改编成电影及戏剧。作品由三部相互联系而又相对独立的小说构成:《好运澳洲》(Australia Felix,1917)、《回家的路》(The Way Home,1925)、《天涯海角》(Ultima Thule,1929)。其中第二部《回家的路》讲述了他们在英国的遭遇。回到英国,事情不像他原来想象的那么美好,玛丽由于她殖民地的言行举止受到麦昂尼朋友的冷落,在英国他们生活得也不幸福。于是他们又回到了澳大利亚,麦昂尼发现自己因为买了金矿的股份突然成了富翁,他们这时有了一个儿子和一对双胞胎女儿,现在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很幸福。但是好景不长,他所有的钱被他的一个朋友骗走了,麦昂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生活的起点。
人物性格刻画是小说的中心。小说以细腻的笔触刻画了主人公怀着发财的梦想移居澳大利亚而最终失败的移民形象。作品通过展示人物对他们生活中事件的反应和他们的喜怒哀乐来逐步揭示主人公的性格。主人公作为一个深受文化冲突之苦的角色在遭受一连串的失败时不能正确面对,他病态的性格表现了人类在面临痛苦和失落时的弱点。作者将主人公的生活、性格和情感经历结合起来,饱满地刻画出其爱情困境、对命运的追随、其性格中的“敏感性”“忧虑性”“幻想性”,敏感抑郁感情用事无法正确对待失败,被激怒后做出残酷的事情,破坏着爱心滋养的情感。是一部受人的本性折磨的黑色悲剧。其余人物如其妻子、以及一切周围的小人物的性格,都与其形成鲜明对比,他孤僻骄傲自我感觉受伤害,不切实际地幻象又陷入绝望。没有魔鬼似的负面角色,更加剧了主人公艰辛的移民历程和悲剧色彩...
02
作者简介
亨利·汉德尔·理查森(Henry Handel Richardson,1870-1946)原名Ethel Florence LindesayRobertson,生于墨尔本的—个爱尔兰医生家庭,曾于193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是第一位获得国际声誉的澳大利亚作家。由于文学上的双重标准,她写作时采用了男性化的笔名理查森。她一生有过数段同性情感经历,但一直都隐藏得很深。理查森擅长以自己及家人的生活经历为蓝本创作小说,将现实与虚构融合,作品现实性强,风格质朴自然,尤其注重人物性格的塑造和细节描写。她的所有小说都是悲剧,而人物的性格是造成命运悲剧的决定因素,因此她的作品被认为与英国作家托马斯·哈代(Thomas Hardy)的“性格与环境”小说有相通之处。
【精彩段落】
第二天早晨,他的机会来了。
十点的钟声已经敲响,可玛丽还穿着睡衣和拖鞋,发式也还和昨天夜里一样,六条辫子缠成一簇环绕着她的头部。然而,这种还未梳妆整齐的状态并不意味着她刚刚起床——事实上她早已起床忙活了好几个小时了。不过,这家不同寻常的大宅子有这么一条规矩,就是访客十点之后才用早餐;越晚越好,只要是在十点之后,只要仆人们事先不知究竟是几点:仆人们必须规规矩矩,永远提心吊胆地等待着餐厅里的铃声响起:于是理查德对这种把客人当作痛打仆人大棒的做法颇有微词。德瓦恩夫人本人身穿一件宽大的佩斯利印花晨衣,睡帽系在下巴下面,她早就起来了:给丈夫准备好早餐,她丈夫黎明时分就起来侍弄花草了——和他过去做农产品买卖一样——八点钟的时候用了早餐,然后就去了镇上。但如果你属于精英阶层,是个真正的时髦人士,上午大半晌不过你是不会姗姗下楼的,而且就是到那点上了也必须展现出一副“昏昏欲睡却优雅无限的风姿,打个哈欠,显示出让贵体离开羽毛床铺是多么不易!”——又是理查德的一句注释。第一天早晨,他们夫妇二人在这事儿上犯了个大错;第二天就学聪明了一点;现在已经完全懂得在楼上又冷又饿地闲晃一阵。麦昂尼对此荒谬可笑的事情很生气,又急着想吃早饭,他嘟囔道:“怎么会有这种荒唐事?好像那女人不知道我过去只要有必要的话,天刚亮就要起床……这会儿都已经在诊室里呆了好几个钟头了。”
玛丽刚刚一直在写信,做针线,这会儿开始梳头。“亲爱的,可不要这么烦躁。毕竟这只是件小事。她自以为她是按照上流社会的方式行事,就觉得满意了。而且,谁家没点怪癖呢。”
“那你倒是说说咱家有什么怪癖。你在说些什么呀,玛丽!我敢保证,咱家有客人的时候,你从来也没这么明目张胆地虐待他们。你简直给他们做牛做马,亲爱的;总是按他们的步调行事。不过我相信,你哪怕是牺牲自己最后一丝舒适,也会迎合其他人的怪癖的。”
“别乱说了!”玛丽坚决地说。“反正我们不能让她看出来我们不喜欢这样。”
玛丽把头发散开了:拆开了辫子,秀发成了许多小波浪垂下来。她一下一下,从头柔顺地梳到底,让秀发和往日一样发出迷人的光彩。
麦昂尼拉了把椅子坐在窗前,把窗框推上去,胳膊肘倚在窗台上。经过严寒的一夜,清晨温暖而芬芳。到了中午,太阳几乎就有了夏天的力量,这力量在宛如秋日的下午慢慢消散,夜幕降临之时,又回到了寒冷的春天。到处都开着海桐花,空气中充满了这橙色花朵的香气。晒着太阳,麦昂尼又一次开始告诉玛丽他已经决定好要做的事;言简意赅,不大耐烦,而且主意已决。因为这一次,至少他知道他的打算不会把妻子卷入困难之中:他并不会让她肩负起新的负担。
理查德突然说要一杯热咖啡,虽说玛丽已经是隐藏惊讶的老手了,可还是禁不住回想他的且把理查德此时的暴躁归因于急缺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她不知不觉复述起麦昂尼的话,手中的梳子停在了半空中。“彻底放弃行医?”看他这么强调,这么肯定,玛丽又说:“可是,理查德,你很快就会因为无事可做而厌倦的。”
“我就想无事可做!我,这一辈子都在渴望一点空闲时间,追随自己的追求!玛丽,我不是跟你说过好多遍吗,就凭我的余生,如果从日出到日落都在读书,也读不完要读的书的四分之一!”
“哦,亲爱的,别瞎说了。好像你真的可以把这辈子剩下的时间都拿来读书一样!哎,我可是经常听你说呢,你坐着看书才看几个小时,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像个煮熟的萝卜。”
“不过,天呐!……那我估计我总可以有一座花园吧?……还有一匹好马骑骑?”
“好了,理查德,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你很容易对事情厌倦——比别人容易得多。而且我觉得你肯定也会厌倦无所事事的感觉,尤其是你之前那样工作过。”
“哦,你就继续一心阻挠我吧(已经驶出去的车你就继续刹车吧)!恐怕这也是种天职啊。”
“你怎么可能一下子什么都不做!还有啊,当然了,任何时候都可以重拾旧业,只要你想。”(“多谢了,我再也不要了!”)“你只是现在这么说说,理查德。不用几年,你的想法可能就完全变了。不,生气一点好处也没有。我觉得这一步需要极为慎重的考虑。而且你别忘了,就在不久前,你还保证过下一次要听我的想法再行事。”
“我的确是那么说的。不过现在情况不同——完全不同。这件事没有半毛钱的风险。我不打算进一步投机了,你应该知道的——如果你真了解我的话——而且,如果花销适度,刚得到的这笔钱足够让咱们舒舒服服过一辈了。”
不过玛丽拒绝匆匆做出决定。
冗长而精致的早餐结束了:他们从头到尾吃了排骨和牛排、鸡蛋和炸肉饼、杖鱼和长嘴硬鳞鱼、水果、热面包卷、蜜饯、茶和咖啡。早饭吃毕,玛丽穿了一身适合出门坐车的衣服,等着马车来,等女主人把女仆们都激惹够了,把她们干的坏事追究个底朝天,这才能出门。玛丽用手托着下巴,用阳伞尖戳着栗色布鲁塞尔地毯上织就的水果和花朵篮子图案,陷入了对夫妇二人未来的沉思。理查德当前的目标要求她调整自己的一切计划,以符合他的利益。她的计划未动摇过;淘金峪那次事情以后紧接着她就产生了这些计划,至今依然未变;在海上航行的整个过程中,她一直都在静静地听他口若悬河地计划和想象,说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只是听着,让他说个够。巴拉腊特曾见证了他的起步;见证了他是如何一步步成为这里最有名的医生之一:玛丽下定决心,认为这里也应该知晓理查德已经成了一位有钱的会诊医生,有能力只给他愿意看的少数几个病人看病。他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彻底重新开始,这太荒唐了,此刻在巴拉腊特,过去的声望正等着他呢。而且,成功就是要给那些潦倒之日的朋友们看看,否则意义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