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原创 ·《小城往事》- 作者 小山
小 城 往 事
——忆焕祥
作者 小山
正在南国午后的冬阳里品着茶，手机传来微信，毛头在召集中学时期要好的几个老同学趁春节假期在安陆小聚，同时还附有多张近年来那里翻天覆地变化的照片，辣眼睛啊。
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出生在安陆小城，度过了我的孩童及少年时代，后随父离开了那里。安陆有我太多挥之不去的记忆。
我仔细辨认着一张张照片并和大脑里原有的实景对照，其中一张朝霞里耸立的高楼旁边隐隐约约还残留着往日的河堤，那分明是北门河街的影子。
像看三D影片，安陆小城的老街在我眼前由远至近，由小放大，忽然，有个傻女人蹿了出来！她，便是存放在我脑海深处的老街上的傻子――焕祥！
说到焕祥，还得从北门河街说起。
听长者们说北门河街是在明清时期就有的一条老街。青石板铺成的路面虽有些凹凸不平，可石板被路人踩的铮亮光滑。
记得每当酷热夏季阵雨来临，小破孩儿们光着脚丫子在青石板上兴奋的乱蹦哒，仰脸张嘴迎接漫天雨滴，讨个一时的凉快儿。
街道两旁的木板屋比邻而居，被小城颐养成心平气和的街坊邻里，出门碰面都会笑盈盈的打个招呼:嗯啰好撒！一声道好，好生欢喜。对比我们当下这个充满喧嚣的世纪里的人们来说，显得那样的悠闲和恬静。
北门河街通往护国方向有个三叉路口，是人们进出城的必经之地，每天聚集的人自然要多，上世纪七十年代，年少时的我也常打那路过。
几乎每次都看见男女老幼一大堆人围成圈儿，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人群中有人喊道：焕祥，唱个歌撒！紧接着听到齐唰唰的声音：唱一个唱一个！
焕祥这个名字到底是"幻想"还是"欢香"？是何方人？家住何处？家中还有何人？我至今也不知晓。倒是听口音判断她是个地道的安陆本土人。
她二十来岁，个儿不高，圆圆脸，皮肤较白，头发拧成一边倒的揪揪辫，眼睛有点斜视，左手有点残疾，还有点轻微智障。她身着浅灰色对襟褂子，一条蓝色裤子，脚踏一双圆口带襻黑色布鞋。整个人略显干净利落。
因为残疾和智障，多数人将她视为"霉器"（傻子），又因她会唱童谣，就将她作为街边笑料逗乐子。
她也并非见人就唱，会与叫她的人讲条件:"把咬钱着"！"嗯先把钱我奏唱"（安陆方言）！态度非常坚定且执着。可只要有人递给她一分两分的镍币，刚一碰她手，她的面部表情立刻神采奕奕起来，浑身上下透着一种自我放逐的亢奋，特别注意抑扬顿挫，清脆脆的嗓音唱道：
大月亮，小月亮；
下西河，洗衣裳；
洗得白，浆得光；
送兄弟，上学堂；
……
招牌挂到第第门上。
浓浓的土土的安陆方言，逗得围观的人个个捧腹大笑。这时，她一脸的严肃，眼睛斜视着前方，根本不屑于听众互动，大有"一国之君，一城之主"的味道。
在那个枯燥的年代，在那座小县城，焕祥给多少人消磨了时光带去了欢乐！至少那时的我心里常有一股淡淡的暖流，只要路经那里都会驻足人群中。
用时间换空间来诠释今天的焕祥，她一个普通的乡下残疾人，可身残志坚。她不靠乞讨要饭，自主创业，获取微薄的收入。她守诚信讲道义，不论钱多钱少，肯定整段献艺，不会偷懒。她的信条是收了钱就一定要唱得最好。
大月亮小月亮，是她看到的天文自然景象，也是对花好月圆美的向往；
下西河洗衣裳，洗得白浆得光，勤劳贤惠是她的为妇之道；
送兄弟上学堂，招牌挂到第第门上。她重视知识，学堂苦读，金榜题名，高显门第，光宗耀祖是她对弟弟的殷殷期望，她懂得知识将会改变命运。
也许，她靠街边献艺获得微薄零钱，还会帮补家用，孝敬老人；也许，她将一分两分攒起来为自己将来制办嫁妆迎接新郎；也许，她为兄弟积攒学费，盼望弟弟完成学业早成大器。太多的也许，让我更加的敬重和怀念当年那个在街边被人视为笑料的"霉器"焕祥。
焕祥如还健在，已是古稀之年，当年的新郎还好吧？弟弟学成归来了吗？我从内心的道一声：焕祥，你在故乡还好吗？
大月亮，小月亮；
下西河，洗衣裳……
动人的童谣又在耳边想起！
突发奇想！同学相聚可不会有焕祥的消息？我立刻回复老同学毛头，春节小聚定如约而至。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小山（原名：刘新红），男，湖北孝感人，祖籍河南。崇尚有“心”有“爱”、自由闲适的田园生活，相信灵魂的高贵是生命最高的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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