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绥宁男儿参加过的湘黔铁路大会战(下):湘黔铁路工地上的往事|黄生东
本期作者 黄生东
湘黔铁路工地上的往事
黄生东
当年,我们湘黔铁路建设民兵大军进驻新晃县波州人民公社后,绥宁县指挥机构设置为团部,也称湘黔铁路九二六0工程指挥部,机关就设在红岩公路边。绥宁县抽调了专门医疗队,设有医疗治病住院部,各营连都有医务室。
我们瓦屋营住鲤鱼溪。那是一个小山冲,长约两三里路,有当地老百姓的三个生产队,离团部四里多路,水口瓦屋两个连驻扎在十二生产队,位于小山冲的冲头上。全部人员都挤在老百姓屋里,水口的田凼曲溪是一个排,排长陶通海,付排长陈兴友。三四十个人住一座四排三间的木楼,一楼由主人住,空荡荡的二楼给我们住。连队设了食堂,姚华芝任事务长,吴学礼当会计。我们在屋外坪上搭了一个棚子做食堂和洗澡房,很简陋的。各个铁建民兵连队的生活住处安顿好后,前四天主要就是开会与政治学习。学习内容是毛主席有关三线建设指示和老三篇(即《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学了就讨论,写学习心得……一个排办了一个学习心得栏,贴满了排里各人的心得体会,那时政治气氛空前浓厚。
在学习的那几天里,有一天,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连队紧急通知黄生余同志去团部领东西,大家感到很惊讶也很羡慕!为什么领东西的只有他一个人呢?可等黄生余回来后才知道,原来黄生余同志在芷江住的那晚,走时忘记了一个水壶设带,事后,那房主千方百计到指挥部查到我们的连队住处,并将水壶寄到了水口连,还给了失主。那是个多么纯朴而又令人敬佩的拾物不昧时代呀!
学习过后,第五天正式开工,那个时候那么大的国家建设工程,施工还没有先进的机械设备。我们连队的工地是二皮山,肩负着全团最艰巨的任务,挖百米高的山坡,填三百多米长,四五米深的土坑。人工用的全是钢钎、锤子、雷管、炸药、锄头、撮箕。沙土要靠肩膀挑,砌坑坎的岩石都到几里路上去抬。后来指挥部配备了板车,我们才用板车拖,那就要省力多了,工程进度也快多了。在艰苦而繁重的体力劳动面前,铁建民兵从来没有人叫苦叫累,也没有人计较个人得失,更没有哪个人说三道四。工地上每天都是你追我赶干劲冲天的火热劳动场面。我们的战斗口号是:晴天一天当两天,毛毛小雨是好天,冰天雪地也要干。人人抱有重伤不叫苦,轻伤不下火线的雄心壮志。我们的文化生活很活跃,唱革命歌曲和修铁路的专题歌曲,打夯也有打夯歌。团部有专业文艺宣传队,有电影队,每月看两次电影,两次文艺演出。还有湖南省花鼓剧团也来到各团部慰问演出。
那时候我们住处没有电灯,一个排有两盏煤油马灯,没有文娱活动的晚上就在宿舍聊天。我们排有两位抗美援朝复员回来的军人,陶光良和陶继仁同志,那时他们四十多岁了(现还健在),在我们这些二十来岁年轻人面前,他们算年纪很大了,但他们很乐观也很浪漫,经常和我们年轻人开玩笑,讲他们的部队生活故事,大家听得津津有味。
我们和当地老百姓也称军民关系,很少接触,当地的年轻人也和我们一样,他们被抽调到贵州境内修铁路去了。我们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损坏群众一草一木。只是有时在楼上玩笑吵闹,震得楼板咚咚响,楼下住有一位老头子就要骂人告状。但他家年轻媳妇却很善良和气。在那些日子里,我们从不吃老百姓的东西,哪怕是茶,当然,我们也是不敢吃,因为听说那地方自古以来就有放蛊的人,特别神秘吓人。
那年五月,我感觉身体很不舒服,右上腹胀痛,不想吃饭,上班时很一点力气也没有,我在连医务室开了一些药,效果不佳。有天教导员李茂海和蒋医生莫名其妙地拿了十几粒生黄豆让我吃一下,我嚼了几粒,他们问我好吃吗?什么味道?我说不好吃,生味大,吐了。原来他们担心我中了蛊,才用这种方法测试,这是绥宁民间常用的一种测蛊方法。第二天由刘继纯医生带我到芷江的省指挥部医院检查化验,做B超,去了两天,结果是胆囊炎。后回团部医院吃了几天中药,才得到康复。那医院医生服务态度非常好,又不要自己出钱,车费都由公家报销。
每天,不管是出工还是休工都吹哨子,由各排排长轮流值班,提着一个闹钟,按每天八小时劳动工作制,有时要加点班,节假日很少休息。一九七一年春节,所有的铁建民兵只放了两天假,大年三十晚上是吃忆苦餐,领导进行革命传统教育。
在全体指战员团结战斗,忘我劳动的奋战下,经过半年多时间,除两个隧道外,路面已基本铺出。一九七一年三月份,上级突然通知大部分劳力下马,回到农业生产第一线,只留了一少部分人打隧道。我们水口留下十几人,机构也缩编了。瓦屋区原来是一个营,现在只留下一个连,原来的段班华营长接着任连长(他是国家干部,后调县某局),水口乡和金屋乡的人组成一个排。连队都搬到了鲤鱼溪口上公路边,全部住工棚。后来又搬来了中国铁路二局一批专业工人,添置了一些机械设备,配备有柴油发电机,使工地宿舍里都装上了电灯,生活条件得到很大的改善。施工时有了风钻机,小铁轨斗车,搅拌机等工具,每个人还发了工作服,雨鞋雨衣,毛巾手套,安全帽等劳保物品。我们瓦屋连打鲤鱼溪入口隧道,南片连队负责打另外一个隧道。由于工地小,任务紧迫,所以分三班制,每班八小时,每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每周换一次班。不分昼夜,紧张有序地忘我工作。那时,人一上工地,汗水不停的流,安全隐患也无处不在,工地上非常危险,但没人害怕退缩。当然,我们的生活标准也有了提高,食堂还养了猪。更可喜的是铁路局招第一次工,但指标极少,每个排一名,我们排有幸被招了工的是金屋乡的肖全良。
上世纪70年代初,火车通过湘黔铁路罗依溪铁路大桥
隧道毛坯打通后,就是灌注混凝土,工程质量要求十分严格,每搅拌一盘浆,水泥,河沙,卵石都是按比例过磅秤称的,有专业工程技术员监管质量,发现不合格,立即整改,但施工民兵个个出于对国家绝对忠诚,因而都有高度的责任心,质量问题很少出现。就在我们所有人员沉浸在早日打通隧道,实现湘黔铁路顺利通车的美好憧憬中。又通过半年多的日夜奋战,隧道主体工程基本完成。
进入金秋十月,我们接到民工全部下马的通知,几天后全体民工就要返回家乡。我们走的那天还留了一些后勤人员和团部机关人员,三部客车在团部等着人员上车,团部的文艺队和干部都到公路边热情欢送,挥手再见!那场面真有点像部队退伍老兵一样,许多人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开生活战斗过的地方,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当天客车只开到安江就停住了,第二天清早,再从安江经雪峰山桎木糟,过洞口的江口进入绥宁金屋塘,再到瓦屋塘下车,水口乡十多人一路平安回到了家里。
以上图片均为湘黔铁路历史照,来源于史料
就这样,我们结束了湘黔铁路修建任务的使命。1970年10月,湘黔、枝柳铁路施工大会战开始,参加会战的有湘黔两省100万民兵和铁三局、铁四局、大桥局等专业队伍。经过铁路大军的顽强奋战,1972年10月13日,湘黔铁路接轨贯通,1973年9月正式通车,1975年1月1日,湘黔铁路正式投入营运。枝柳铁路于1978年通车。这里我要说句不是故事的题外话,后来听小道消息透露,当年若不是出了林彪政治事件,我们那批铁建民兵,中国建设铁路局是要全部招收为工人的,如果此梦成真,我们的人生履历将全部改写啊!
本文作者近照(拍摄于深圳)
事隔近半个世纪的今天,到处是轰轰烈烈的各项社会工程建设,每项工程建设中,都只见少数人在操作各种机械设备,驾驶各种车辆作业。湘黔铁路建设那种人海战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但历史不会忘记我们这批人流下的汗水,做出的功绩与贡献!当年那批铁建民兵,如今也都老了啊,个个都还享受着政府几十元钱一月的养老金,应当知足了!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湘黔铁建战友,同志,祝大家健康长寿!
花开半夏
本文作者:黄生东,男,水口乡田凼村二组,1952年出生于贫苦农民家庭,相当初中文化。从小爱好琴棋书画,参加过大队业余文艺宣传队,于1972年进入原水口人民公社电影放映队,略知画写编拉唱五大基本宣传职能,对编写快板,顺口溜,打油诗,小演唱的宣传材料较有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