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春卷•散文篇◇】《暖阳》||□ 二月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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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 第80期总第5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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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顾问：孔灏、相裕亭、徐继东、李锋古

书法顾问：侍少华、李敬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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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总编：清涟一荷 本刊主编：汪兴钊

执行编辑：零下、陈革非、魏社岗、雪霏

□ 美文聚焦 □

暖阳

（散文）

文/二月 (辽宁）

大自然拧着劲地和人类作对，春天刚刚露了一下脸就不见了。秋天本来就该是一个金灿灿的季节，可是冬天又早早登陆，抢占了秋的位置，整日里冷飕飕的，叫人全身心都不舒服。今天不同，万里晴空，太阳暖暖地挂在天上，是少有的好天气。于是就想到外面走走。

一带山脉连绵起伏在苏子河北岸向东伸展。山根下，一遛民房也随着山的走势，自西向东连绵不断地排列开来。这里居住的都是菜农，房前屋后就是钢筋铁架搭成的大棚。这个时节还不是棚菜生产的忙季，有的棚里绿油油的，大多数棚还是空的，农民们正忙着收获大田。一条铺着柏油路面的村级公路，随山就势，弯曲着从房舍的门前经过。公路与苏子河之间，是一条狭长的开阔地带，大片的水稻田。水稻早已收割了，田野里显得空空荡荡。

靠着柏油路面的南面，是棚户们自产自食的小菜地。地里的白菜已经收完，剩下的那些没有长大的小菜被遗弃在地里，虽几经风霜仍绿意不减，顽强地站立在秋风里。

一位妇女弯着腰在地里摆弄着大白菜，看不清面孔，看体态和动作，大约也得在六十岁以上。已经拔下来的白菜一颗颗横着放在垄台上，目的是让他们晒太阳，便于收藏。“在收菜呀，大姐？”我上前去打招呼。“今年的菜长得不好，腌了两大缸酸菜，一大缸咸菜，还剩这么多，不好，都没有心。”她说的咸菜就是辣白菜，这里虽是满族自治县，朝鲜族人数也不少，受他们饮食文化的影响很大，别的不说，单说这餐桌上，就是常年少不了辣白菜。做了这么多越冬的菜，一定是个儿女满堂的大户人家，我在想。

“家里人口不少啊!”我问。

“就两个人。”她没有停下手里的活，仍然在搬动着大白菜。

我有些奇怪，两个人怎么会准备这么多菜越冬？“儿女多。九个孩子。”她解释着说。我仍然不解，怎么会有这么多孩子！

“我是后找的老头。”她猜出了我的心思，站起身直了直腰，方正的脸庞端庄平静，脸上是劳动妇女特有的健康色。“他有五个孩子，我四个。”这位大姐也真的不容易，双方九个孩子，共十一口人。虽然儿女们都有了自己的家，还是免不了要回来看看自己的父(母)的，相聚就免不了碰撞。她告诉我，孩子们都好，都很坦诚善良，很体谅她，回到这个家里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磕碰。“我家里东西多。平常吃菜都是别人送的，老头是电工，会电焊，经常帮别人干活，谁家的大棚钢架出了毛病，他就去帮忙，大家有什么菜都给我们送。家里的菜也就剩下了，孩子们回来的时候，用什么拿什么。”她站起身来，用手指着脚下这块地，“你看，这块地是用八十元钱包下来的，除了豆角、茄子、辣椒，还有粘苞米(玉米)，除了大家吃（她指孩子们）还卖了二百元钱，苞米收完又种白菜。酸菜、白菜、咸菜都够大家用的。”大姐说话声音不高，稳稳的，坦诚善良，就像遇到了熟人一样诉说着家里的事情，丝毫没有距离感。我正清闲得无事可做，就走进地里和大姐一起边干活边聊了起来。

她今年六十五岁，老伴年纪大一点，姓白，七十四岁，是客运公司的退休工人，每月两千元退休金。五个孩子都已成家，很自立。她自己有四个女儿，都不在身边。

“还有一个儿子，出车祸死了。”说着神情有些黯然，低下了头。“留下个孙子，十八岁了，还没有媳妇。”她轻轻地慢悠悠地说，像是在自语，那语气和神请有些酸楚，充满牵挂。我明白，她不是着急孙子还没娶媳妇，而是放不下一个还未成年就没了父亲的孩子。孙子和儿子都牵着她的心啊。我隐隐感到她的心在疼。如果儿子还在，或许她不会走这一步。农村的传统观念还是很浓，养儿防老。如今儿子没了，也就没了依靠，才又重新组建了家庭。

“原来的老伴是粮库职工，去世后，我每月还能领二百元钱。”她说的应该是遗属补贴了。“我的钱都不用花，平时用的柴米油盐酱醋，老白头总是买得足足的，从来不缺。”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样子很欣慰。 “前几天，我们装修房子打地炕，干了一天活挺累，干完了活他又骑车到街里买了熟肉回来，说是我累了买点现成的，就省得再做菜了，还能补一补。”说着，她笑了。对于白姓父子，她由衷的心存感激。有一件事说起来使她动容。

去年她病了，病得很急，必须立即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手术需要输血，偏偏血库里的血又对不上血型，危急之中白家的二儿子挺身而出为她输了血。说到这件事，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姐眼圈红了，弯下腰去翻动着地里的白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人心换人心，大姐是个宽厚善良的人。”我也帮着她翻动白菜。“他们自然也就厚待你了。”大姐没有接我的话，她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

看着地里还有没收完的小白菜感觉有点可惜，大姐说，这些菜可以用来喂兔子，喂猪，还有小鸡、鸭子。过年的时候，孩子们都回来了，有吃有喝，热热闹闹的，走的时候再带一些。

“十来口人在一起过年，你可是够累的。”她又笑了，“不累。姑娘、儿媳妇回来都抢着干活，怕我累着，他们说我替他们照顾爸爸已经很累了，不让我再为他们受累。” 看看天近中午，地里的活也干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家了，大姐和我一起走。顺着我们来时的路往回走几十米，路边就是她的家。高高的台阶，依山向阳三间大房子亮堂堂的，西面南北走向是一排鸡舍，东面靠山墙是一排东西走向的兔舍；挨着兔舍的厢房是仓房；仓房的南头是猪圈，整整齐齐的圈在红砖院墙里面。两扇钢筋焊成的大门一关，小院严严实实，三只小狗就守在门里。金黄色的玉米棒子，整齐的码在房门口的台阶上，黄灿灿的闪着光。几大串火红的辣椒挂在房檐下，这哪里是两个老人的家呀，分明是殷实富足人丁兴旺、勤劳和睦的大户农家！这日子过得就像房檐下挂着的红辣椒一样红火。

指着圈里的猪，大姐说，这猪要等到过年的时候，孩子们都回来了才杀。

过年了，原本陌生的两个家庭十来口人，走到了一起，欢欢乐乐过春节，而且是其乐融融。一个女人，一个朴朴实实的平常女人，主宰一个家，一个原本是两个家庭，重新组合到一起的新家，一个有众多儿女的家。这个家被一个平常的女人打理得如此红火、和谐融洽，我心里涌动着一种说不出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