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妖之名,写世间苍凉‖522小窝@谢清商

以文妖之名,写世间苍凉

李碧华实在是毒舌,赤裸裸剥开人性的遮羞布,把人性中的卑劣坦露在阳光下;或者毫不留情的划开世人以谎言做线缝在骨骼上的画皮,露出森森的白骨,让人胃里直冒酸水。

《霸王别姬》的开头: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婊子合该在床上有情,

戏子,只能在床上有义。

每一个人,有其依附之物。娃娃依附脐带,孩子依附娘亲,女人依附男人。有些人的魅力只在床上,离开了床即又死去。有些人的魅力只在台上,一下台即又死去。一般的,面目模糊的个体,虽则生命相骗太多,含恨地不如意,糊涂一点,也就过去了。生命也是一出戏吧。”

这样的文字,好似一个耳光,热辣辣的甩过来,但却没有一丝声响,疼得隐秘。

李碧华爱写吃人,鲁迅也爱写吃人。鲁迅的“吃人”是比喻,而李碧华的“吃人”是实打实的吃人。

《饺子》里媚姨常年食用胎盘饺子来保持自己的年轻貌美;《吃卤水鹅的女人》中卤水店的卤味美味的秘诀是卤水里是自己的丈夫。

这样的小说看起来像恐怖小说,像二流小说,以怪诞猎奇吸引人。而

李碧华将这样的小说写得无比端庄,开头开得无比一本正经,高潮写得阴暗至极,结尾让人唏嘘不已。读到《饺子》中描写咬碎婴儿骨头的场面时,让人不免反胃;《饺子》的结局李太从此成为一个满身腥味的女人,让人叹息——女人呐,为了留住青春美貌、留着男人的一点点关注,不择手段。

大多文辞极好的女作家都挺“冷”的,张爱玲的文字很冷,严歌苓的文字也很冷,但都比不上李碧华的文字冷。

她的冷,是盛装打扮过的冷。好似一个美貌的戏子,勾好了吊梢眉,描好了眼尾红,戴上了翠翎,披好了华服,登上戏台。你以为你会看到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但是她却冷冷的盯着你,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嘴角没有一点弧度。

《青蛇》看到白蛇和许仙你浓我浓时冷冷地嘲讽地看着他们;《胭脂扣》如花见到年老的陈十三时眼中的决绝;《饺子》的最后李太冷漠的告诉医生如何打下一个无毒的、可食用的胎盘。

李碧华的文字,每一个字都在告诉你,世间全是冷漠,人性全是卑劣。

百年修得李碧华,她是一只百年才能修得的文妖。

文辞冷冽,文风诡谲,就像武侠小说中修得某种阴险毒辣的功夫但又不害人的高手。这样的功夫,令人羡慕,无数人希图可以达到那样的高度,但却无人成功——我们有“小张爱玲”、“小古龙”、“小梁羽生”,但没有“小李碧华”。

李碧华,以最冷静的眼看世界,以最疏离的笔写世界,不带人的感情,否则怎能是文中之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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